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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司齐都不知道无形中错过了多大的机遇

    金绛到了招待所,好好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觉得精神饱满了,他才从床上起来。

    邱国英见金老在房间里,便走了进来,两人坐在窗户边,欣赏着窗外的风景,慢悠悠的品茶。

    金绛端起那个印着“先进工作者”红字的旧搪瓷缸,吹开浮叶,喝了一口缸子里泡得有些浓酽的茉莉花茶,对身旁的邱国英低声道:“国鹰,你看那个从海盐来的司齐小同志,怎么样?”

    邱国英想了想,恭敬答道:“金老,司齐小同志沉稳,不张扬,是个踏实写作的料子。我看了他的稿子,他的笔力进步明显,关键写作方式现代,洞察敏锐,所选择的题材也新颖,和他交谈,发现他目光长远,是个少见能与咱们聊上天的后辈。”

    金绛脸上露出满意神色:“我想趁这次机会,带他去拜会几位老先生。公木、仇春霖、严文井、季羡林……先生那边,都可以引见一下。”

    邱国英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金绛口中的这些人,皆是文坛重量级人物。

    由他亲自引见,这不仅是提携,更是以自身信誉为这年轻人铺路,是文坛“传帮带”传统的体现。

    80年代从民国活过来的文学老前辈和大师们普遍非常喜欢提携后辈,这已经成为中国文学界的一个优良传统。

    茅盾作为“文坛长老“,一贯以极大精力帮助青年文学工作者成长。他慧眼识珠地发现了茹志鹃的《百合花》,当时这篇小说先后被两家刊物退稿,但茅盾读后惊喜不已,在《谈最近的小说》中花了近1/3篇幅剖析《百合花》的优异之处,最终使这篇作品在《人民文学》上发表。

    曹禺的剧本《雷雨》写完放了两三年无处发表,巴金从靳以那里拿到稿子后一口气读完,决定在《文学季刊》发表。何其芳的《画梦录》、陈荒煤的《灾难中的人群》等文学新人的处女作,都是经由巴金之手出版或发表。

    沈从文待汪曾祺极好,很早就发现了他的写作才华,曾对别人说“汪曾祺的文章比他的好“。

    “金老,”邱国英语气带着提醒,“您如此提携,心意极重。只是……这小司固然不错,可文坛俊杰不少,他是否值得您这般着力?”

    他比司齐年长二十岁,不自觉就以审慎的眼光看待后辈。

    金绛看向窗外,目光穿透时光,语气平静却笃定:“值得。我看人很少走眼。此子心性纯正,对文学怀有罕见的赤诚,更有超乎年龄的洞察力。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必有所成?”邱国英的惊讶中带着不以为然。他承认司齐优秀,但“有所成”三字谈何容易。“金老,您这断言是否太早?他毕竟年轻。”

    “不早,”金绛转头,眼中闪着睿智的光,“三五年内,可见分晓。他的笔,迟早会写出比《墨杀》和《惩戒日》更惊人的东西。”

    “三五年?不可能吧,他那时才多少岁,顶多25岁,不太现实,他有那么多阅历支撑他写作吗?”邱国英追问。

    金绛却只是笑笑,将茶饮尽:“走吧,去他房间看看,当面说说这事。”

    两人来到司齐所住楼层,敲门无人应。

    “行李都不收拾,跑哪儿去了?”邱国英嘀咕。

    金绛和邱国英在司齐房门口扑了个空,正有些纳闷,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朴实敦厚的中年人探出身来,正是寓言作家凡夫(代表作品《伞的风格》《蝉的歌声》《猴子岭》等,《猴子岭》入选过湖北教育出版社初中《语文》教材)。

    “哟!金老!国英!是你们啊!”凡夫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我刚在屋里就听着外面说话声耳熟。”

    “是凡夫同志啊,”金绛也笑着迎上去握手,“你也住这一层?真是巧了。”

    三人站在走廊里寒暄起来。

    凡夫也是来参加寓言文学讨论会的,就住司齐隔壁。

    邱国英顺势问道:“凡夫同志,你过来时,有没有见到住这屋的小司?海盐来的那个小伙子。”

    “司齐?见了见了!”凡夫指了指司齐的房门,“我下午到的,搬行李时候正好碰见他。那小伙子也刚进屋,把那个旧帆布包往床头一放,看着风尘仆仆的,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像是有什么急事,转身就又出去了,匆忙得很。”

    金绛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虚掩的房门缝隙,果然看见靠窗的床铺上放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行李包,连拉链都没来得及完全拉开,背包带子垂下拖在地上,显然是主人匆忙间随意一丢的模样。

    金绛对邱国英说:“连收拾行李和锁门都顾不上,看样子,是真有极要紧的事情。”

    可能是去《作家》编辑部,也或许是去了吉大的课堂旁听了,好不容易来一次大学,还不是耗子掉入谷仓,如饥似渴的汲取知识。

    金绛以己度人,倘若自己没有上过大学,肯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提高自己。

    他凭经验认定,司齐定是为文学要事奔波,这份“急切”恰恰印证了其专注与热忱。

    而他不知,此刻他寄予厚望的“文坛新苗”司齐,正与越剧新星陶慧敏并肩漫步于吉大的校园。

    司齐将陶慧敏送到长影厂门口,两人在渐浓的暮色中道别,眼中满是不舍。

    等他独自踱步回到吉林大学招待所时,天色已彻底黑透。

    整整一天的旅途劳顿,加上一整天情绪都在剧烈波动中。

    此刻,情绪的高潮消失,自然而然跌入了低潮,而疲惫和困倦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回到房间,洗漱完了,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几乎是脑袋挨着枕头的同时,沉重的睡意就将他彻底吞没。

    他睡得极其香甜、踏实,以至于响亮的鼾声很快响起,甚至穿透了并不十分隔音的木门,在寂静的走廊里隐隐回荡。

    就在司齐沉入梦乡后不久,金绛和邱国英再次来到了他的房门外。

    只见房屋紧锁,悄无声息——不,并非无声,那均匀而有力的鼾声,隔着门板清晰可辨。

    邱国英侧耳听了听,不禁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对金绛说:“好家伙,这小子睡得可真沉!看来是累坏了。金老,要不……我敲门把他叫醒?反正就说两句话的事。”

    他心里对司齐“失约”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别!”金绛立刻抬手阻止,他的声音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沉稳,“听这鼾声,是真乏了。让他好好睡吧,天大的事,也没有让人安稳睡觉重要。”

    邱国英有些不解,也有些替金绛不值,嘀咕着:“您等了他一下午,晚上又特意跑一趟……这小子倒好,蒙头大睡。”

    金绛望着那扇传出鼾声的门,眼神中并无责怪,反而带着一种长者对晚辈的体谅,他轻声解释道:“他下午匆匆出去,连行李都顾不上整理,定是去办极其要紧的正经事,耗费了极大心力。我们这些老家伙,晚上也到了该休息的点儿,这会儿去打扰,不合时宜。算了,明儿吧。”

    金绛听着这鼾声,心想这小子难不成去了《作家》和编辑们交流去了,或许听了不止一节老师的课?还是去图书馆蹭书看了一下午?

    他顿了顿,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语气平和却坚定地说:“走吧,国鹰。明天一早再来。我只是想告诉他,明天上午别安排别的事,随我去见几位老朋友。这话,明儿说,也一样。”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邱国英的肩膀,转身率先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

    邱国英看着金绛的背影,又回头瞪了那扇传出鼾声的门一眼,苦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也是碰到金绛前辈这么有耐心的人,否则,司齐都不知道自己无形中会错过多大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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