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的家丁们被堵在村口,活生生骂了小半天。
其中一名被指着鼻子骂的小厮,平日里在丁府也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哪里受过这等鸟气?
他听着那一句句刺耳的咒骂声,一声两声时他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要坏了丁家大公子的大计。
但是小半天过去后,只觉得脑门充血,理智全无。
“臭婆娘!你再骂!老子撕烂你的嘴!”
那小厮怒吼一声,竟是不顾管事的阻拦,挥着手中的短棍就冲了上来。
“来得好!”
一直守在妇人身前的青壮们,早就憋着一股火。
眼见终于等到对方先动手,欣喜若狂的窜出去,手中扁担探出去一挑,直接打在那小厮的手腕上。
哐当一声,短棍落地。
还没等那小厮惨叫出声,七八个汉子便围了上去。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只听得一阵沉闷的砰砰声,以及杀猪般的嚎叫声。
不过眨眼功夫,那小厮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被拖到了村口的老槐树下。
几根粗麻绳一绕,直接把他五花大绑,吊在了树干上示众。
“还有谁想来试试?”
那后生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凶狠地瞪向剩下的丁家人。
丁家管事看着被吊在树上呻吟的小厮,又看了看对面乌压压的人群,心中一阵发虚。
“好……你们等着!敢动丁家的人,你们死定了!”
管事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狠话,带着剩下的小厮们,灰溜溜地撤了。
他们虽然人多,但在这狭窄的村口根本施展不开。
小厮们也心生怯意,哪里还敢硬闯?
丁府,书房内气氛十分凝重。
“大公子,不是小的们不尽力,实在是那个人苏家村太不当人了!”
管事跪在地上,捂着摔破的额头,极力辩解道。
“他们全村几百号人堵在村口道路上,尤其是那些泼妇,骂起人来简直不堪入耳,小厮们气不过,冲上去就被打了。”
“大公子,要不……咱们也把府里的粗使婆子带着,给骂回去?”
“混账!”
丁家大公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颤。
他站起身看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管事,眼中满是失望。
“还骂回去?你是脑子里装了浆糊吗?”
大公子怒极反笑,声音阴冷道。
“你以为他们是在跟你吵架?他们是在拖延时间!”
“苏家村那些泥腿子,平日里见了官差都发抖,今日为何敢如此强硬?甚至不惜动手打人?”
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神色笃定的说道。
“因为他们心虚!他们是在掩护什么!苏墨那小子肯定不在村里,或者正准备跑!”
“他们堵着路,就是为了给苏墨,还有那三个失踪的废物官差争取时间!”
管事听得冷汗直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计。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大公子气不过,一脚踹在管事肩头,骂道。
“本公子让你去抓人,你倒好,在村口跟一群村妇,对骂了半个时辰!这要是传出去,丁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丁显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火,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
“听着,这是你最后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丁显走到管事面前,俯下身,声音低沉得低语道。
“这次你带上府里所有的护院,还有佃户里的打手,再去一趟苏家村。”
“这一次,不必跟他们客气。”
“不必客气?”
管事闻言一愣。
“以前你们并田的时候,遇到那些死赖着不走的钉子户,是怎么做的?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大公子冷冷地问道。
管事浑身一颤,他当然记得。
放火烧屋、打断腿骨、甚至是也不为过
至于,弄出人命,那就再说了。
“苏族既然想死保苏墨,那我就让他们付出代价。”
大公子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说道。
“到时候你们直接冲进去,见人就打,见屋就砸。”
“只要不弄死太多人,官府那边我自会摆平。”
“一定要把苏墨给我挖出来!若是找不到人,就把他的家人给我绑回来,哪怕是把苏家村翻个底朝天!”
在这位他的眼中,一个小小的苏家村,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彻底碾碎他们的尊严。
……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山道上。
两辆牛车在小路上艰难前行,车轮裹满了厚厚的泥浆。
拉车的大水牛,早已没了出发时的力气,鼻孔里喷出粗重的热气,低着头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吁,歇会儿吧,牛受不了了。”
苏武阳心疼地拍了拍牛背,跳下车辕。
这已经是离村的第八天了。
为了躲避丁家的眼线,以及可能存在的追兵,他们这一路走的都是荒山野岭。
有时候为了绕过一个设有哨卡的城镇,不得不多走几十里山路。
这几天,他们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日清晨,几人刚走出去几百米,便见到一座城池的轮廓渐渐清晰。
韶关,到了。
作为连接南北的交通要道,韶关城的城墙高达三丈,青砖斑驳,透着一股肃杀与威严。
城门楼上,旌旗猎猎,甲胄鲜明的兵卒在来回巡视。
苏武阳等人将牛车停在距离城门,还有二里地的一处树林边。
远远地眺望着高大的城门,原本兴奋的脸上瞬间充满了担忧。
“墨哥儿,这可咋办?”
苏武阳的声音有些发颤。
只见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入城队伍,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守城兵卒正手持长矛,对每一个进城的人进行严格盘查。
“你看那边!”
苏武阳指着前方说道。
“那个推着独轮车卖菜的老汉,兵卒拿着长矛,往他的菜筐里捅了好几下,连下面的夹层都翻出来看了!”
其他几位族人见此,也是脸色煞白。
他们这一路虽然辛苦,但靠着伪装成运粮车,加上走的都是偏僻小道,倒也蒙混过关了。
可如今,这韶关城门口的检查如此森严,他们这两大车粮食,下面藏着的可是三个大活人啊!
这要是被兵卒发现藏着人,恐怕当场就会被当成细作拿下!
“完了,这怎么进得去?”
“要是被抓了,咱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众人都慌了神,齐刷刷地看向苏墨,把这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这位秀才公身上。
苏墨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远处的城门。
“莫慌。”
苏墨转过身,看着手足无措的族人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既然到了这韶关提刑司的地界,咱们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不……不藏了?”
苏武阳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墨问道。
“墨哥,你的意思是?”
“此前我们东躲西藏,绕道而行,是怕被丁家的人半路截杀,怕遇到和丁家有勾结的地方官吏。”
苏墨条理清晰地解释道。
“但这里是韶关,是朝廷重镇,提刑司就在城中。”
“这里的兵可是朝廷的兵,跟他丁家可是一点关系没有。”
“而且我们不是通缉犯,我们是来报官的良民!我们抓的是假冒官差的歹人!”
“既然如此,为何要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溜进去?”
“那……那咱们怎么做?”
苏武阳迟疑了一下,心中还是有些没底。
苏墨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凌乱的青衫,拍了拍袖口的尘土,正色道。
“我们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赶着车过去。”
看着苏墨那笃定而从容的眼神,苏武阳等人心中的慌乱,也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
是啊,他们是来做好事的,是来立功的,那还怕个球!
“好!都听墨哥的!”
苏武阳一咬牙,转身爬上牛车。
“驾!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