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里，气氛严肃，还带着点……八卦的味道。
剑无痕真君、静溪真君、雷万钧、天衍神君，还有几位刚从外面回来的元婴长老，分坐两旁。莫小白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好几道目光“唰”地一下落在他身上，尤其是静溪真君，那眼神……复杂得能写本书，有关切，有好奇，有探究，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浅浅的、水汪汪的东西？
莫小白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干咳一声，在末位坐下——虽然他刚突破元婴，还立了大功，但论资排辈，在座都是老前辈，他自觉坐后面。
“莫真君不必拘礼，上前坐。”天衍神君指了指自己下首一个空位。那位置原本似乎是给某位德高望重长老留的。
“这……不合适吧？”莫小白推辞。
“合适！太合适了！”雷万钧大嗓门一开，震得房梁落灰，“你小子现在可是咱们天机城，不，是咱们流云界的头号功臣兼……咳咳，反正坐前面没人敢放屁！快坐快坐，别磨叽！”
众人莞尔。莫小白也不再矫情，上前坐下，正好挨着静溪真君。一股淡淡的、如同雨后清荷般的幽香飘入鼻尖，很好闻。他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静溪真君那双清澈中带着一丝波澜的眸子。静溪真君似乎没想到他会看过来，眼神微微一慌，迅速移开，耳根却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红。
“……”莫小白心里莫名一跳，赶紧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不对劲，这气氛有点不对劲。
“好了，说正事。”天衍神君开口，将众人注意力拉回，“剑师弟，静溪师妹，雷庄主，你们此番外出，清剿玄阴教余孽，可还顺利？有何发现？”
剑无痕真君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言简意赅：“剿灭大小据点十七处，击杀玄阴教金丹以上修士四十三人，元婴两人（初期），缴获物资若干。但，其核心力量，尤其是高层，似有察觉，提前转移，未遇强敌。”
“我们追查到一些线索，”静溪真君接过话，声音清冷却悦耳，“玄阴教似乎在各地秘密布置了许多血祭阵法节点，规模有大有小，但都极其隐蔽，与地脉或阴煞之气相连。我们捣毁了几处，但肯定还有更多。他们似乎在准备一个……覆盖范围极广的大型血祭，并非只针对葬龙渊或天机城。”
覆盖全流云界的血祭？众人脸色一变。
“另外，”雷万钧粗声道，“我们在南疆一处被灭的小宗门遗址，发现了一些痕迹。那些弟子……死状很怪，不像是被法术或兵器杀死，倒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精血和魂魄，只剩下一张干瘪的人皮。现场残留的气息，阴森诡异，不像玄阴教一贯的手法，倒有点……像古籍里记载的某种上古邪术，需要大量生魂和精血作为‘引子’。”
抽干精血魂魄？上古邪术？众人心头更沉。玄阴教到底想干什么？打开幽冥井，需要这么庞大的血祭吗？
“还有，”静溪真君犹豫了一下，看向莫小白，“我们在追踪一队玄阴教精锐时，曾远远感应到一股极其隐晦、但位阶极高的神念扫过，其气息……与你当日动用那玉坠时，引动的此界本源之力，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冰冷，漠然，仿佛没有感情。那神念似乎也在搜寻什么，发现我们后，便迅速退去，消失无踪。”
与我动用“监察令”时引动的本源之力相似？但又更加冰冷漠然？莫小白心头猛地一跳。难道是……“轮回监察网络”的正式员工？上级巡查？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那神念在搜寻什么？是我？还是“监察令”？
他下意识摸了戴在胸口的玉坠，温润依旧，但心里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莫小友，你那玉坠……可知其中缘由？”天衍神君看向他。
莫小白摇摇头：“晚辈不知。那日之后，玉坠便再无反应。” 他没完全说实话，关于“监察网络”和临时权限，信息太惊世骇俗，在没搞清楚之前，他不想多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猜忌。
天衍神君点点头，也没追问，转而道：“无论如何，玄阴教所图甚大，我们必须早做准备。当务之急，是尽快修复、加强天机城防御，同时联络各派，共享情报，组建联军，清剿玄阴教据点，阻止其血祭计划。另外，幽冥井封印日益松动，必须尽快找到真正入口，尝试加固。莫小友，你身怀碎片，又……有特殊际遇，寻找入口之事，恐怕还需你多费心。”
“晚辈义不容辞。”莫小白点头。
“老夫已传讯各派，三日后于天机城召开‘流云盟会’，共商大计。届时，还需莫小友出席，以安人心。”天衍神君道。
会议又商讨了一些细节，便散了。各位长老各自去忙。
莫小白也准备回密室继续巩固修为，顺便琢磨下静溪真君说的那个“神念”是怎么回事。
刚走出议事厅，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莫……莫真君，请留步。”
是静溪真君。她似乎特意等在门外。
“静溪真君，有事？”莫小白停下脚步。夕阳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清冷的气质镀上一层暖色，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莫小白心里那点不自在又冒出来了。
静溪真君走近几步，离他只有三尺距离，那股清荷幽香更清晰了。她抬头看着他，眼眸清澈，却似乎藏着许多话。
“你……伤势可大好了？”她问，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已无大碍，多谢真君关心。”莫小白道。
“那便好。”静溪真君点点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低声道：“那日……你独战鬼将，引动天地之威……很……很厉害。” 她说完，脸颊微微泛红，垂下眼帘。
“啊？哦，侥幸，侥幸。”莫小白挠挠头，有点不知道怎么接。夸他厉害的人多了，但从静溪真君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让他心跳有点加速。
“我……”静溪真君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目光勇敢地迎上莫小白的眼睛，“我有些关于水行功法，以及……轮回之力的疑问，想向真君请教。不知真君……可否拨冗指点？”
请教功法？这个理由很正当。但莫小白看着她那双明明带着羞涩，却强作镇定的眼睛，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指点不敢当，互相探讨吧。”莫小白笑了笑，“真君若不嫌弃，可去我闭关的密室，那里安静，也有阵法隔绝。”
“好。”静溪真君眼睛微微一亮，点头答应。
两人并肩，朝着观星台密室走去。一路上引来不少侧目。一个年轻英俊的新晋元婴真君，一个清丽绝伦的碧波潭仙子，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不少弟子偷偷打量，窃窃私语，眼神暧昧。
莫小白感觉更不自在了，脚趾头差点在靴子里抠出三室一厅。静溪真君似乎也察觉到了那些目光，脸颊更红，但脚步却没停，反而微微靠近了他一些。
好不容易进了密室，关上厚重的石门，激活隔音阵法，与外界隔绝。密室不小，有蒲团，有矮几，灵气氤氲。
气氛……更微妙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咳，真君请坐。”莫小白指了指蒲团，自己也在对面坐下，努力让表情看起来正经严肃，是探讨学术的样子。
静溪真君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优雅，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真君想问什么？”莫小白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静溪真君定了定神，开始提问。问的确实是水行功法的精要，以及水属性灵力与轮回之力结合的可能。她问得很细，也很深入，显示出极高的修行素养。
莫小白认真解答，结合自己融合水属性碎片的感悟，以及墨渊传承中关于水之轮回的零星信息，尽量说得清晰。他本就悟性极高，又身负七块碎片，对轮回之力的理解远超同阶，一番讲解下来，深入浅出，让静溪真君听得美目异彩连连，连连点头，显然受益匪浅。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功法探讨告一段落。
密室再次安静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处小小的透气孔，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静溪真君低着头，摆弄着衣角，半晌，才轻声问道：“你……以后有何打算？会一直留在天机城吗？”
莫小白摇摇头：“不会。等盟会结束，处理完一些事情，我可能会离开，去寻找幽冥井真正的入口，或者……探查玄阴教更深的阴谋。流云界很大，外面的世界……更大。” 他说着，想到了那个神秘的“轮回监察网络”，心情有些复杂。
静溪真君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嗯？”莫小白一愣。
“我的意思是，”静溪真君脸颊绯红，但语气却很认真，“我对水行、阵法还算精通，对无尽海和各地水系也熟悉。你寻找幽冥井，或许用得上。而且……多个人，多个照应。我……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她的眼神清澈而执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莫小白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直都是独自挣扎、拼搏，虽然有孙长老、王炎这些伙伴，但那种孤独感和责任感，始终压在心头。静溪真君的修为、见识、心性，都是上上之选，有她同行，无疑是极大的助力。而且……和她待在一起，似乎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种很舒服、很安心的感觉。
“外面很危险。”莫小白道。
“我不怕。”静溪真君立刻道，眼神明亮，“修行之路，本就逆天而行，何惧危险？况且……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全。” 最后几个字，细若蚊呐，几乎听不见，但莫小白听清了。
他心中一动，看着眼前这个清冷如莲、此刻却娇羞如少女的元婴真君，一股暖流和异样的情愫，悄然滋生。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有些粘稠、温热起来。两人目光相接，似乎有看不见的火花在闪烁。
静溪真君被他看得心跳如鼓，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在莫小白眼中，却有种惊心动魄的诱惑。
他喉结动了动，身体微微前倾。
静溪真君没有后退，反而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蝴蝶般轻颤，红唇微启，仿佛在期待，又仿佛在邀请。
距离，越来越近。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带着对方身上独特的气息。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触碰的刹那——
“嗡！”
莫小白胸口的“轮回监察令”子令，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急促！同时，一股冰冷、急促、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意念，强行冲入他的识海：
“警报！检测到高优先级外部协议入侵尝试！目标：丙-柒-叁-伍-玖-捌-流云节点（天机城）！入侵类型：未授权高阶规则覆盖！入侵源：未知（疑似‘协议重启’指令残留）！预计完成时间：十二个时辰！”
“警告：节点当前管理员（临时丙级）权限不足，无法阻止！建议：立即上报上级节点，或启动节点最终防御协议（需甲级及以上权限）！”
“重复：警报！高优先级协议入侵……”
莫小白瞬间从旖旎的氛围中惊醒，脸色大变！什么玩意儿？协议入侵？重启指令？十二个时辰？节点最终防御协议？
静溪真君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睁开眼，看到莫小白骤然难看的脸色和胸口发光的玉坠，惊疑道：“怎么了？”
莫小白没时间解释，他猛地站起，一把抓住静溪真君的手：“走！去找天衍阁主！出大事了！”
他的手很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静溪真君虽然不明所以，但看他神色如此严峻，也知道绝非小事，立刻点头，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冲出密室，化作两道流光，直奔天衍神君所在的观星阁顶层。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但天机城的危机，似乎并未随着鬼将的陨落而结束，反而……迎来了更加诡异、更加恐怖的未知威胁！
“协议重启”……那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