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秦德炎一把勒住缰绳,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来,脚下生风直奔河边炼铁厂。
“林兄!林兄!”
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十分亢奋。
怀里捏着十万两银票,任谁不亢奋?
况且,老爷子那眼神,分明是把他当成了秦家中兴的功臣!
而这一切,全仗着那两副其貌不扬的“铁罐子”。
铁匠铺里炉火未熄,却不见林玄。
只有老铁匠正带着徒弟们给新出炉的钢板淬火,被秦德炎这一嗓子吓得手一抖,钳子差点砸脚面上。
“秦……秦少爷?”老铁匠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诚惶诚恐。
“林玄呢?”秦德炎探头往里屋瞅了一圈,空空如也。
“东家一大早就带人进山了。”
老铁匠指了指远处连绵起伏的黑石山脉,“说是要把那批新甲亮亮如相,去寻那狼群的晦气。”
“进山了?”
秦德炎一愣,随即一拍大腿。
“这荒山野岭的,万一碰到妖兽怎么办?那甲虽然硬,可人是肉长的!”
他虽是纨绔,却也知道这深山老林的凶险。
寻常猎户进山都得拜山神,林玄带一群刚穿上甲的泥腿子就敢去找狼群?
这可是秦家的摇钱树,绝不能折在畜生嘴里!
“在哪边?快指路!”
秦德炎把怀里的银票箱子往老铁匠怀里一塞,顺手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把开山刀,也不等老铁匠回话,顺着地上那两道深深的车辙印便追了出去。
……
黑石山深处,古木参天,腐叶没膝。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筛碎,落在地上只剩斑驳的光点。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树梢发出的呜咽声。
“吼——!!!”
一声暴戾的兽吼骤然炸响,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一头体长超过两米的独眼青狼,正弓着脊背,死死盯着眼前的五个“铁罐头”。
这狼显然不是凡种,背上鬃毛如钢针般倒竖,獠牙间滴落着腥臭的涎水,一只独眼中闪烁着狡诈与残忍的绿光。
三百多斤的体型,站起来比成人还高出一头,那是这一片山林的霸主。
若是换做以前,哪怕是十几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手撞见它,也得丢下猎物,分头逃命。
但此刻。
没有逃跑。
没有尖叫。
只有沉重的金属摩擦声。
咔嚓、咔嚓。
五个身穿板甲的汉子,呈半弧形散开,脚步沉稳,缓缓逼近。
为首的一人正是大牛。
他左手持一面包铁的半身木盾,右手握着一柄加长的狼牙棒,整个人缩在厚重的胸甲之后,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在他身侧两翼,两人手持两丈长的狼筅,顶端绑着锋利的铁刺,如同炸开的刺猬。
再往后,是两名手持长枪的刺手,枪尖寒芒吞吐,蓄势待发。
“呜……”
独眼青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它后腿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青黑色的残影,带着腥风扑向最前方的大牛。
速度快若闪电!
“盾!”
大牛低吼一声,不退反进,左脚重重踏前一步,半身盾倾斜四十五度,狠狠顶了上去。
嘭!!!
沉闷的撞击声让人牙酸。
大牛整个人向后滑行了半尺,双脚在腐土中犁出两道深沟,却硬生生扛住了这千斤一撞。
滋啦——!
青狼锋利的利爪在惯性作用下,狠狠抓挠在大牛的胸甲上。
火星四溅!
那足以开膛破肚、撕裂皮甲的利爪,在那圆润光滑的钢板上划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最终只留下了三道浅浅的白印。
连铁皮都没挠破!
青狼显然愣住了。
它这一爪子下去,就算是山里的野猪也得皮开肉绽,怎么这两脚兽比石头还硬?
就在它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刺!”
两翼的狼筅手同时发力。
繁杂的枝杈铁刺瞬间封锁了青狼的所有退路,狠狠扎在它柔软的腹部和眼眶周围,虽未致命,却极大地干扰了它的视线和动作。
青狼吃痛,疯狂甩头撕咬竹竿。
然而,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两杆长枪如毒蛇出洞,顺着狼筅留出的空隙,精准狠辣地捅了进去。
噗!噗!
血光迸射。
一枪扎在大腿根,一枪刺入侧肋。
“收!”
五人配合默契,一击即退,迅速恢复防御阵型,根本不给青狼临死反扑的机会。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多余的花哨,全是杀人的技俩。
不远处的巨岩之上。
林玄负手而立,目光冷漠地俯视着下方的战场。
在他身后,还站着四十五名同样全副武装的汉子。
他们分成了九个小队,正屏息凝神地观摩着这场搏杀,时不时有人低声交流,比划着动作。
“太慢。”
林玄眉头微皱,冷声道:“大牛,你的盾举得太高,挡住了视线。若是换成武者,你现在已经死了。”
“狼筅手,不要只顾着扎,要用枝杈卡住它的关节,限制它的行动。”
“长枪手,捅进去之后要搅动,放血不够快,它就有力气反扑。”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战场。
正在搏杀的大牛等人心头一凛,动作立刻调整。
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青狼,瞬间压力倍增。
它绝望地发现,无论它如何撕咬、扑击,面前这五个铁皮罐头根本不痛不痒。
而它身上的伤口却在不断增加,鲜血染红了落叶。
这就是一场不对称的屠杀。
“不愧是戚大帅的鸳鸯阵,果然放在这个世界依旧好用。”
林玄看着下方逐渐被压缩生存空间的青狼,心中暗自盘算。
前世戚继光用来抗倭的绝技,在这个世界同样适用。
单兵素质不如武者?那就用装备和阵法来凑。
板甲提供容错率,让普通人敢于直面猛兽;长短兵器结合,让猛兽有力无处使。
“这还只是对付野兽。”
林玄眯起眼睛,指节轻轻敲击着腰间的横刀,“若是遇上司马家的私兵……”
只要不是练出内劲的武者,陷入这种绞肉机般的阵法里,下场不会比这头狼好多少。
“林……林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从侧后方的灌木丛中传来。
秦德炎提着开山刀,满头大汗地钻了出来,锦袍被荆棘挂成了布条,脸上还沾着几片枯叶,显得狼狈不堪。
他刚一抬头,便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头不可一世的独眼青狼,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而在它周围。
五个全身包裹在银灰色钢铁中的汉子,正齐齐收回染血的兵器。
阳光透过树梢,照在他们满是划痕的胸甲上,反射出冰冷而肃杀的光泽。
那种压迫感,比那头青狼更让人心悸。
“这……”
秦德炎手中的开山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头足以咬断武者脖子的凶兽,此刻像条死狗一样躺在血泊里。
而那五个毫发无伤的村民,正熟练地割下狼头,动作麻利得像是在杀鸡。
“秦兄?”
林玄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秦德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来得正好。”
林玄指了指下方那支正在清理战场的钢铁小队,又指了指身后那四十五名肃立待命的重甲悍卒。
“这批货,秦家还满意吗?”
秦德炎喉结剧烈滚动,他看着那漫山遍野的钢铁寒光,仿佛看到了一支即将横扫黑山县的无敌铁军。
“满……满意……”
秦德炎声音干涩,眼神却逐渐变得狂热。
“林兄,我爹让我带话。”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林玄重重抱拳,腰弯成了九十度。
“只要这种甲管够……”
“不管你要干什么,我秦家,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