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府。
“砰——!”
“气死老子了!”
两扇红木大门,被一只覆着黑靴狠狠踹飞。
木屑炸裂。
司马焱大步跨入正厅,那柄宣花大斧被他扔在地上,砸碎地砖。
他满脸横肉抽搐,胸膛剧烈起伏。
给弟弟报仇。
竟然被秦勇拦下!
这口恶气,他咽不下!
厅堂正中,太师椅上。
司马雄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灰褐色的眸子抬起,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
“废物。”
司马雄抿了一口茶,声音不大,却让司马焱浑身一僵。
“噗通。”
司马焱在外不可一世,回家此刻却像是遇见了猫的老鼠。
赶忙双膝跪地。
“爹!孩儿无能!”
“没能把那林玄的人头带回来给辉儿祭灵!孩儿……孩儿咽不下这口气啊!”
“咽不下也得咽。”
司马雄放下茶盏,枯瘦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脆响。
“带了三百狼卫,全副武装,去抓一个乡下猎户和一个毁容女人,竟然空手而归?”
“焱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孩儿不拼命!”
司马焱脖颈上青筋暴起:“是秦勇!他不仅来了,还带了亲卫营!他放话了,那林玄是他秦家的贵客,谁动谁死!”
“啪!”
茶盏在司马雄手中瞬间化为齑粉。
“秦勇?”
司马雄缓缓站起身,原本佝偻的身形在这一刻挺得笔直。
一股阴冷的煞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厅堂,连烛火都被压得黯淡了几分。
“一个区区守备参将,为了一个泥腿子,敢跟我司马家彻底撕破脸?”
司马雄眯起眼睛,在厅内来回踱步。
秦家和司马家,在黑山县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秦勇虽然是武师境,但毕竟是外来户,强龙不压地头蛇。
为了一个毫无背景的林玄,不惜动用亲卫营,甚至亲自出手镇压司马焱?
这不合常理。
除非……那个林玄身上,有让秦勇这头饿狼都垂涎三尺的肉。
“把阿豹抬上来。”司马雄停下脚步,冷声道。
片刻后,两名家仆抬着担架匆匆入内。
司马豹四肢虽然被接上了,但依然软塌塌地垂着,整个人像是被抽了脊梁骨,面色惨白如鬼。
“家……家主……”
“阿豹,我问你。”司马雄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那林玄除了身手不错,还有什么特别之处?秦勇为何死保他?”
司马豹哆嗦了一下,眼神飘忽,似乎在回忆那个恐怖的下午。
“没……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猎户……”
司马豹咽了口唾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对!有!二公子……二公子之前好像提过一嘴,说那西门家的铺子里,出了一种新式铁锅……”
“铁锅?”
司马焱眉头拧成川字,不耐烦地吼道:“豹叔你脑子被打坏了吧?辉儿那是被杀了!跟一口破锅有什么关系?”
“不……不是……”司马豹急得想要起身,却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二公子说,那锅轻便得很,还要买回来给您瞧瞧……就在……就在那辆马车上!”
司马雄眼神一凛:“去取来。”
没过多久,一名下人捧着一口黑漆漆的铁锅跑了进来。
这锅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单薄,锅底还沾着些许没洗净的油污。
司马焱看了一眼,嗤之以鼻:“这就是口烂铁锅,大街上几十文钱一个……”
“闭嘴!”
司马雄厉喝一声,一把夺过那口铁锅。
他先是掂了掂分量,脸色微变。
太轻了。
比司马家铁铺里打出来的同尺寸铁锅,轻了至少一半!
接着,他伸出手指,在锅沿上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越悠长的金属颤音在厅堂内回荡,久久不绝。
司马雄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运起三成内劲,刺向锅底。
“当!”
火星溅射。
匕首被弹开,而那看似薄如蝉翼的锅底,竟然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白点,连个凹坑都没有!
“这……”
司马焱瞪大了牛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他很清楚父亲那把匕首的锋利程度,削金断玉不在话下,竟然捅不穿一口煮饭的锅?
“好手段……好手段啊……”
司马雄抚摸着那光滑如镜的锅面,手指微微颤抖,眼中既有震惊,更有深深的忌惮。
“厚薄均匀,浑然一体,没有丝毫锻打的痕迹。”
“这绝不是铁匠一锤一锤敲出来的!”
司马雄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司马焱,声音森寒:“如果这种铁,不是做成锅,而是做成头盔,做成胸甲……”
轰!
司马焱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若是这种又轻又硬的铁,做成战甲……士兵的负重将减少一半,防御力却能翻倍!
这哪里是铁锅?
这分明是能够改变战场局势的神兵利器!
“秦勇……好你个秦勇!”
司马雄咬牙切齿,手中那口铁锅被他捏得微微变形,“难怪他要死保那个林玄!原来是在图谋这个!”
“这是要挖我司马家的根啊!”
司马家靠什么立足黑山县?
靠的就是那铁矿,靠的就是垄断了全县九成九成的铁器生意!
如果让林玄把这种技术推广开来,西门家起死回生不说,司马家的那些粗制滥造的铁器,瞬间就会变成一堆废铜烂铁!
这比杀子之仇,更要命!
“爹!绝不能留他!”
司马焱杀气腾腾地站起身,一把抓起地上的宣花大斧,“这小子不死,我司马家迟早要完!我现在就点齐兵马,就算拼光了狼卫,也要把那医馆踏平!”
“蠢货!”
司马雄一巴掌扇在桌子上,“秦勇还在城里!你是想把司马家几百年的基业都送给他当借口抄家吗?武师境强者的怒火,你承受得起?”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司马焱憋屈地吼道。
司马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厅内缓缓踱步,目光阴鸷如毒蛇。
“秦勇虽然强,但他不是神,他分身乏术。”
司马雄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算算日子,再过三天,便是靖北节度使大人的六十寿诞。”
司马焱一愣:“那又如何?”
“边关最近不太平,蛮族屡次犯边。节度使大人这次做寿,名为庆生,实为点将。”
司马雄眼中精光闪烁,“秦勇身为守备参将,又是节度使大人的心腹,他必须去贺寿,更要领兵北上驰援靖北关!”
“这一去,少则半月,多则半年,他绝不可能回黑山县!”
司马焱眼睛瞬间亮了,呼吸急促起来:“爹,您的意思是……”
“调虎离山。”
司马雄走到窗前,望着医馆的方向,声音如同九幽之下传来的寒风。
“秦勇在,我们动不得。”
“但他一走,这黑山县,还是我司马家说了算!”
司马雄声音幽幽。
“届时,我也会前往寿宴。”
“剩下的,交给你。”
“记着!我要让那林玄,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雄五指猛地收紧,手中那块原本坚硬无比的“神铁锅”,竟被他生生捏成了一团废铁。
“还有那个西门韵。”
“我要活的。”
“辉儿的冥婚,吉时不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