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至少会有那么一次类似的经历。
当你埋头赶工那份明天就必须提交、却还剩下大半的作业时,困意如同潮水般不可抗拒地席卷而来。
你想着“就趴一下,五分钟,恢复精神就继续”,然后顺从地让额头抵上了冰凉的桌面。
然而,这一“趴”,却往往陷入一种异常深沉、几乎失去时间感的睡眠。
意识仿佛沉入了温暖厚重的泥沼,对外界的一切,室友的走动、窗外的风声、甚至隐约的交谈,都模糊不清。
当你再次恢复意识时,可能感觉自己只是闭眼了一小会儿。
但睁开眼的瞬间,周遭的气氛已截然不同。
“啾啾……”
清脆悦耳的鸟鸣,取代了夜的寂静。
温暖而不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清晨宁静而微凉的空气,带着植物与露水的清新气息,在房间里缓缓流动。
大脑在这种清爽的抚慰下逐渐清醒,第一个掠过的念头或许是:“我什么时候……睡得这么沉、这么香过?”
然后,下一秒……
“糟糕了!”
今天必须提交的作业,还摊在桌上,只完成了不到一半!
普蕾茵此刻的经历,与上述情形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咦?”
她的意识从深眠的底部缓缓上浮,如同潜泳者浮出水面。
精神完全清醒,几乎只在一瞬间。然后,她立刻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是一种朦胧的、尚未被理智完全解析的“异样感”。
因为前一天晚上的记忆还没有完全连贯地浮现,大脑仍处于重启状态。
她只是本能地、带着些微困惑,下意识地伸出手,朝身边温暖的方向摸索了一下。
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坚实、温热,并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物体”。
“啊?”
普蕾茵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昨天晚上……我在哪里?做了什么来着?她努力回溯记忆。
没喝酒,肯定没喝。
但或许是因为最近东奔西跑、又要操心白流雪的事情,积累的疲劳一下子爆发了,导致记忆出现了短暂的断层和模糊。
然而,有一点是绝对确定的:“我昨晚……没回自己宿舍。”
最后的记忆画面定格在:她偷偷溜进了白流雪的宿舍,打算等他回来问个清楚。然而左等右等,人迟迟不归。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而他的床铺看起来又那么柔软舒适……于是,她心想“就躺一下,稍微休息会儿”,然后……
“!!”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普蕾茵,心脏猛地一跳,脸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她几乎是弹射般想从床上坐起……
“呃!”
然而,一个沉重的东西,正不轻不重地压在她的肚子上,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
是白流雪的一条手臂。
他就睡在她旁边,手臂自然地横过来,搭在了她的身上。
隔着薄薄的睡衣和被子,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重量和体温。
“咕噜……”
普蕾茵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感觉脸颊烫得能煎蛋。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起他睡衣的袖口,极其缓慢、轻柔地,将那条手臂从自己身上“搬”开,移到旁边的床铺上。
整个过程,她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旁边的人。
然后,她像做贼一样,一点一点、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蹭出来,试图在不惊动“床伴”的情况下溜下床。
“砰!”
“呃!”
动作太急,小腿不小心撞到了床边的木质书桌腿,发出一声闷响。
普蕾茵疼得龇牙咧嘴,却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惊恐地转头看向白流雪。
幸运的是,白流雪似乎睡得极沉,只是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什么,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睡了,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平稳的呼吸声。
“哎呀,这、这算什么情况……”
普蕾茵站在床边,看着背对着自己熟睡的白流雪,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普蕾茵是喜欢到处串门、甚至借别人的床小睡,但在男生宿舍过夜,尤其是和某个特定男生“同床共枕”(尽管什么都没发生),这绝对是破天荒头一遭。
而且对方还是白流雪……这让她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感,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咔嚓。”
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如同最灵巧的盗贼,轻轻拧开门把手,闪身出去,再反手将门极其缓慢、无声地带拢。
直到彻底站在了S班男生宿舍区寂静的走廊上,被清晨冰凉的空气一激,普蕾茵才长长地、无声地舒出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虽然这样做似乎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但如果刚才白流雪突然醒来,四目相对……那场面简直尴尬到让她想用脚趾抠穿斯特拉的地板。
“呼……嗯……”
她抬手想挠挠自己有些凌乱的黑色短发,又怕把头发弄得更乱,只好强行忍住,只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后颈。
“算了,还是得去上学……”
尽管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清晨,但作为学生的本分不能忘。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睡得有些皱的制服,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然后转身,准备快速溜回女生宿舍换衣服洗漱。
然而,就在她转身迈出第一步时……
“普蕾茵?”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普蕾茵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
只见风寒朗正站在不远处他自己的宿舍门口。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运动服,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额发被汗水打湿,手里拿着一个水壶,显然刚刚结束晨练回来。
他那双总是带着理性观察目光的眼睛,此刻正有些困惑地看着从白流雪宿舍门口“溜”出来的普蕾茵,又看了看她身后那扇紧闭的门。
“啊,啊。是、是我。早上好。”
普蕾茵感觉脸上的热度又有点回升,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你现在,难道……”风寒朗的眉头微蹙,似乎想确认什么。
“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件急事!”
普蕾茵根本不敢让他把话问完,语速飞快地打断,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夸张的笑容,“那么就这样!再见!我们教室里见!”
说完,她几乎是小跑着,头也不回地冲向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速度快得像后面有魔兽在追。
“啊,好……”
风寒朗的话被噎在喉咙里,只能愣愣地看着她几乎是“逃离”般的背影迅速消失。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缓缓地、难以移开地,投向了普蕾茵刚刚离开的那扇门……白流雪的宿舍。
“……”
沉默在清晨的走廊里弥漫。
他握着水壶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他们之间……果然有着自己未曾知晓、也无法介入的“特别”关系。
既然如此,自己这个“外人”,似乎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去多管闲事,探究什么。
风寒朗收回目光,表情恢复了平日的平静。
他拧开水壶,仰头灌了几口清水,然后重新将毛巾搭在肩上,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看来,今天的晨练,还没有完全结束。
他需要更多的运动,来理清某些突然变得有些纷乱的思绪。
上午的理论魔法课,教室宽敞明亮,教授的声音平稳而富有穿透力,但在普蕾茵听来,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连接复合魔法阵的能量导线,必须保持绝对的直线。当法阵内部回路的角度呈现30度、45度、60度等特定几何关系时,会对魔力循环效率产生显著增益。反之,若角度偏差哪怕只有区区1度,也可能导致魔力涡流、回路过载甚至法阵崩溃的严重后果。’”
教授在讲台上用魔法粉笔勾勒着复杂的几何图形,台下大部分学生都在认真笔记。
理论课总是令人昏昏欲睡。
虽然第二学期的课程重心确实在向实践和野外训练倾斜,但基础理论的教学比重依然不容小觑。
实践课的比例比第一学期只是“稍微”增加,填鸭式的知识灌输仍然无处不在。
普蕾茵单手托着腮,黑曜石般的眼眸毫无焦点地落在前方写满公式的黑板上,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清晨那尴尬又混乱的一幕,如同循环播放的魔法影像,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挥之不去。
“我以前……是这样的性格吗?”她不禁自我怀疑。
她一直自认,也被公认为是个相当冷静、爽快、甚至有些大大咧咧、不太纠结小事的女孩。
这不是自夸,而是周围朋友公认,她也深以为然。
同床共枕?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毕竟睡在了一张床上。
这种事,按理说,以她的性格,应该能轻松地一笑置之,或者干脆拿来调侃对方才对。
毕竟两人清清白白,只是意外地共享了一张床铺(并且她是不请自来的那个)。
但为什么……心里总是在意得不得了,像有只小猫在轻轻抓挠,让她坐立不安,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那么,在深入了解魔力计数器的进制转换之前,我先提一个问题。在已知的魔法材料中,自然状态下可燃性最高、最不稳定的物质是什么?”
教授停下板书,转身扫视全班。
“是我!”
一个坐在后排、平时就爱搞怪的男生立刻举手喊道,引起一阵低笑。
“很遗憾,答案错误,但勇气可嘉。正确答案是‘活化星尘粉末’。”教授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
“是吗?”
那个男生挠挠头,讪讪坐下。
而普蕾茵,连这个小小的插曲都完全没听进去。她依旧维持着托腮的姿势,眼神放空。
就在这时,旁边的朋友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嗯?”
普蕾茵回过神,有些茫然地转头。
“你在干嘛呢?发了一整节课的呆。”朋友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好奇,“魂不守舍的。”
“嗯?啊,没什么……随便想想。”普蕾茵含糊地应付。
“今晚我们打算去‘星光回廊’那边的魔法KTV,你来不来?大家都指望你撑场子呢!”
朋友发出邀请。
普蕾茵唱歌在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好,每次聚会去KTV,她都是被点名必到的“王牌”,而她自己也乐在其中,很少拒绝。
“嗯……今天有点累,可能不去了……”
普蕾茵今天却提不起丝毫兴致,下意识地婉拒了。
“真的假的?”
朋友露出意外的表情,上下打量她,“这可不像你啊。被哪个野小子甩了?失恋了?”
“没有。”
普蕾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那……是被人表白了?心乱了?”
朋友眼睛一亮,凑得更近,语气八卦。
“什么跟什么啊!”普蕾茵脸微微一热,推开朋友凑近的脸。
“你最近不是总和白流雪混在一起吗?难道……你们又偷偷复合了?是吧是吧?”
朋友不依不饶,压低声音追问,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不是!别瞎猜!”
普蕾茵这次回答得又快又急,甚至有点心虚。
她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此刻,她没心思去追究,也没力气去否认到底。
“哦~~~是吗?”
朋友拉长了语调,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显然没信。
“叮……咚……当!”
悠扬的下课钟声适时响起,拯救了陷入窘境的普蕾茵。
她如蒙大赦,立刻抓起书本,几乎是逃离般跟着涌出教室的人流离开了座位。
斯特拉学院的学生们在课间休息时各有各的消遣。
有人喜欢在悬浮于空中的“翡翠花园”里漫步闲聊,享受被魔法恒温控制的宜人气候与珍奇花卉;有人偏爱在能俯瞰半个阿尔卡尼姆的“星辰露台”上,优雅地品尝着下午茶,进行着或学术或社交的谈话;更不乏精力充沛者,直奔体育馆或训练场,用汗水挥洒青春。
普蕾茵通常属于比较“普通”的那一类,喜欢和三五好友聚在花园的凉亭下,或者学院内某家评价不错的魔法咖啡馆里,天南地北地胡侃,分享最新的趣闻和吐槽。
此刻,她和几个朋友坐在“翡翠花园”边缘一张造型别致的石化蘑菇状圆桌旁,微风拂过,带来花草的清香。
“普蕾茵?你今天……心情不好?”一个细心些的朋友看着她,忍不住问道。
普蕾茵虽然坐在这里,手里无意识地搅动着杯中加了蜂蜜的花草茶,但明显心不在焉,对话也接得有一搭没一搭。
“心情不好?有吗?”普蕾茵回过神,眨了眨眼。
“有啊,你表情看起来好严肃,像在思考什么世界难题。”另一个朋友接口,“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吗?”
“是吗?”
普蕾茵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有什么值得“严肃思考”的“世界难题”吗?早上那件事……说到底只是个令人尴尬的“意外”而已,不是吗?
“只是个意外?”
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另一个疑问却悄然浮现。
仔细想想,感觉有点奇怪。
如果换作是别的、普通的男孩子,深夜回到宿舍,发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毫无防备、熟睡中的女孩(哪怕是不请自来),通常会怎么做?
大概率会把女孩搬到沙发或椅子上,或者自己主动去睡沙发/地板吧?
虽然那样做确实会有些不便,但毕竟是对方“入侵”在先。
无论如何,白流雪并没有做出那种“绅士”或者说“避嫌”的选择,不是吗?
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在她旁边躺下了,甚至还……把手臂搭了过来(虽然可能只是睡梦中的无意识动作)。
“是因为……他已经习惯身边有人(特指我)的存在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普蕾茵的心跳没来由地乱了一拍。
不,不可能。她立刻否决。
那家伙的神经比巨龙皮还糙,怎么可能在意这种小事。
大概只是纯粹觉得麻烦,懒得挪动,或者根本没把她当成需要特别对待的“异性”吧?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喂喂,看那边!”
旁边的朋友突然用胳膊肘使劲捅了捅她,压低声音,带着兴奋指向花园露台之外。
“嗯?”
普蕾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连接斯特拉学院几座主塔的、横跨半空的巨型魔法虹桥“天轨”上,一队人马正整齐地行进。
大约二三十人,全部身着斯特拉魔法骑士团那标志性的深蓝近黑、镶嵌银色纹章的笔挺制服。
他们步伐统一,纪律严明,即使在远处也能感受到那股肃杀精干的气息。
更引人注目的是,队伍上空,数匹完全由凝实魔力构成的、半透明的“星辉战马”正昂首阔步,马蹄踏在虚空却发出清晰的回响。
骑士们身边隐约有魔力的微光流转,显示出他们身上携带的装备都经过附魔,精良非凡。
“是斯特拉骑士团!”
“这个时间点,骑士团出动?是有什么任务吗?”
“没听说有正式的出征仪式啊,看起来像是小规模的紧急行动?”
朋友们低声议论起来,脸上带着好奇与敬畏。
普蕾茵也微微蹙眉。
最近阿尔卡尼姆有这么需要骑士团出动的事情吗?她回忆着“原著”剧情,但书中的故事主要围绕阿伊杰展开,对于斯特拉骑士团的日常勤务和这种小规模调动,并无记载。
“话说回来,我又不是全知全能。”
她心里嘀咕,觉得自己不必对这种“小事”过于在意。
然而,下一刻,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那里,在那些全副武装、气势凛然的精锐骑士们之前,走着一个穿着斯特拉标准学生制服、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
棕色的头发在穿过虹桥的阳光下有些显眼,步伐看起来甚至有些随意,与身后整齐划一的骑士队伍形成微妙对比。
“喂。那是……白流雪吧?”一个朋友眯起眼睛,不确定地说。
“是啊!没错!就是他!”另一个视力好的立刻肯定。
“什么?真的?我看不清楚……”
“绝对是他!他那走路的调调,还有那头棕毛,化成灰我都认得!”
白流雪,穿着校服,走在斯特拉骑士团精锐队伍的最前面,甚至,看起来像是他在“带领”这支队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普蕾茵彻底愣住了,黑曜石般的眼眸瞪大,之前关于“同床”的尴尬和纷乱思绪被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瞬间冲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近乎荒谬的困惑与不解。
他怎么会和骑士团搅在一起?还走在队伍前面?阿雷因总团长知道吗?这算什么?学生代表参观?显然不是!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海中疯狂冒泡,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解释。
眼前的情景,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与此同时,在学院另一处专为高阶学员和贵宾准备的、更为私密典雅的茶室里。
“你刚才……说什么?”
“咔嚓。”
精致的骨瓷茶杯与杯托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正在优雅品茶的洪飞燕动作微微一顿,赤金色的眼眸抬起,看向恭敬立于一旁的贴身女官叶特琳。
她那双总是带着高傲与疏离的眼眸,此刻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洪飞燕公主用如此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凛然的语气说话的时候……并不多。
她素来话不多,姿态高傲,但并非喜怒无常、随意发火之人。
正因如此,当她流露出这种明显的“不悦”时,反而更让人心惊,需要万分小心。
一同饮茶的几位贵族少女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连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公主的脸色,心里暗暗叫苦,埋怨叶特琳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报告“坏消息”。
叶特琳心中也是暗自责备自己时机不佳,但面上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与恭顺,微微垂首,用清晰平稳的语调重复并补充道:“是的,公主殿下。根据可靠情报,白流雪同学似乎暂时以某种‘协助者’或‘特邀顾问’的身份,隶属于斯特拉骑士团,并正在参与执行一项由骑士团主导的任务。”
“是吗?”
洪飞燕放下茶杯,瓷器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嗒”声。
她拿起一旁绣着金线的丝绸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赤金色的眼眸看不出情绪,“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不需要报告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说完,她似乎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趣,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养神,也像是在下达逐客令。
叶特琳心中低叹,但依旧维持着姿态,低声道:“属下以为,这或许是殿下会关心的事项。看来是属下判断失误。那么,后续相关的详细报告,就为您省略了。”她说完,恭敬地行了一礼,准备退下。
然而,就在她转身迈出一步时……
“不。等等。”
洪飞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迟了大约两拍。她重新睁开眼,赤金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既然已经开始听了,就说完吧。我倒想听听,他能‘协助’出什么名堂。”
“是,殿下。”叶特琳心中微微一松,脸上却不露分毫。
她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
那几位如坐针毡的贵族少女如蒙大赦,立刻会意,纷纷起身,找着“突然想起有急事”、“要去准备下节课”等借口,迅速而不失礼节地离开了茶室。
她们离开时,大概会对叶特琳此刻的“解围”心存感激。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叶特琳才继续汇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据我所知,这次任务与近期阿尔卡尼姆城内发生的数起原因不明、带有‘女巫’活动特征的异常事件有关。是阿雷因总团长阁下亲自出面,邀请白流雪同学协助调查。”
“那个阿雷因总团长……亲自?”
洪飞燕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她信任叶特琳的能力和忠诚,这是自幼陪伴她、唯一能让她放下部分心防的人。
但是,即便是叶特琳的话,也有可信与需要斟酌的部分。
比如现在的这份报告,无论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阿雷因,那位被誉为“下个时代九阶魔法师最有力竞争者”的怪物,斯特拉骑士团的最高统帅,性格出了名的冷硬高傲、目空一切。
她见过他几次,对他的脾性有所了解。
那样一个自尊心极强、几乎从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的男人,会低下姿态,去“邀请”一个一年级学生协助解决连骑士团都感到棘手的“事件”?
“难道是说,他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决的事件,那个平民反倒有办法?”洪飞燕的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嘲讽。
“从现有情报和行动部署来看,恐怕……确实如此。”叶特琳谨慎地回答。
“嗯……”
洪飞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对白流雪的“特殊”与“真实身份”有所了解(至少她自认为了解),但其他人并不知道。
因此,她反而觉得,阿雷因的眼光,倒是相当毒辣。
那个男人,就像她自己一样,在并不知晓白流雪全部“真相”的情况下,仅仅凭借某种可怕的洞察力或直觉,就发现了白流雪身上远超其表面年龄与身份的“价值”,并且果断地伸出了手……
尽管是以“利用”或“合作”的形式。
但是,欣赏阿雷因的眼光是一回事,这件事本身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喜欢。”她突然,用一种近乎自语的低沉声音说道。
“您说什么?”
叶特琳没听清。
“不,没什么。”
洪飞燕立刻恢复常态,仿佛刚才的低语从未存在。
她重新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红茶,仰头,将杯中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动作带着一种与她平日优雅形象不符的、近乎“豪迈”的利落。
然后,她“啪”地一声将空杯放回碟中,猛地站起身,深蓝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弧线。
“他不会……忘记与我的约定吧?”
她望着窗外远方隐约可见的虹桥与塔楼,低声说道,更像是在问自己。
不可能。
那天在阿多勒维特王室走廊里的对话,那个关于“合作”与“未来”的约定,早已深深烙印在洪飞燕的心中,成为她计算中重要的一环,也是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带着别样色彩的片段。
白流雪……应该也一样。她如此相信着。
尽管他现在似乎被卷入了别的麻烦,与骑士团那些武夫为伍。
但最终,他一定会回到他们既定的“轨道”上。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