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王小小是饿醒的。
王煤看着她没好气拿出一大盘新切的鹿肉:“以后不许喝酒了,浪费煤和肉。”
王小小一脸懵逼中,她就喝了两口酒,就昏了~
五伯说得对,茅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喝醉后,第二天醒来不会头疼。
厨房有敏姐姐做的手擀面,王漫帮她煮手擀面,满满一盆盛出来,王小小坐在炕上拿着一个小碗,把面加到小碗里,从包里拿出一瓶醋,加了点醋吃来了。
王小小抬头看了一圈,所有人拿着手上的东西,要砸她……
贺瑾红着眼:“你是哪里来的妖怪,我姐吃面从来不放醋的,更加不会用小碗吃的,这盆面都是我姐的。”
王小小无语了……
“小瑾,这醋是我酿酒的酒糟再次加工酿的醋,我试试看醋好不好吃,所以要小碗加一点面试试醋做得成不成功。”
王小小看了看军军:“军军,你手中的柴火砖敢故意砸过来,我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
王小小大口吃着面,贺瑾再次试探她,把大蒜头递给她:“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王小小:“小瑾,大蒜头是调料,不是菜,你们再闹,今年夏天,我就种豆橛子,豆橛子叶子凉拌,炒豆橛子,焖豆橛子,凉拌豆橛子……”
贺瑾、军军、连带王漫脸都黑了,他们不要一整个夏天都吃豆橛子……
王小小懒得理他们,转头对王敏:“姐,你怎么可以休假?”
王敏看向王德胜的方向,语气里带着点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感谢八叔,我得到了休假五天!我本来都打好报告,今年春节跟卫生院值班的老孙大夫轮换着守夜。结果前天团政委亲自找我谈话,说我要是过年都不回来看看王副师长,传出去不像话,倒像是跟组织闹情绪、对领导有意见似的。”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政委还说,‘王敏同志,你连续工作一年没休过假,全团上下都看在眼里。这不仅是休息,也是代表咱们团、代表组织,去慰问一下咱们的王副师长,汇报一下卫生院在上级关怀下的新变化。’”
王敏摇摇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坚持,就真成犯错误了。所以我就拎着包回来了。”
贺建民嗤笑一声,对王德胜道:“听见没老王?你现在不光是你闺女她爹,还是下面团政委安排的‘慰问对象’。你这脑袋磕得,值。”
王小小慢慢吃着面,心里明白了。
这哪里是单纯的休假,这是一次精心包装过的组织关怀。
用慰问领导家属的名义,给了王敏一个名正言顺的假期,既照顾了王德胜的面子,副师长侄女过年都不休假,他们如何休假,他们只要提休假,就是影响不好政治不正确,也给了王敏应有的休息,不是个人要求,是组织安排。
一举三得!!
“姐,明天带你去牡江市里的百货商店看看。”王小小拍了拍王敏的肩膀,心里盘算着给姐姐添置点东西。
“好。”王敏笑着应下。
王小小扒拉完最后一口面,环视了一圈屋里挤挤挨挨的人——王德胜、贺建民、王敏、王漫、王煤、贺瑾、丁旭、军军,再加上自己,足足九口子。
她的目光落在占据了房间大半面积的土炕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么多人,一张炕,睡得下吗?
王漫平静地陈述道:“空间利用与休息质量优化方案已执行。鉴于当前人员密度超出标准睡眠空间承载力,且存在性别与年龄差异,分房休息为最优解。”
他看向王小小:“根据你的设计图纸和预留材料,我在隔壁空房间看了火墙与地火龙结构。燃料消耗量约为标准值的1.2倍。
点火时间:两小时前。
当前室内温度监测值:已从初始零下30度上升至0度。预计两小时后达到适宜睡眠温度阈值。
建议:女性成员及未成年人转移至隔壁。男性成员留宿本室。”
她哥,永远在她想到之前,就已经把问题用他的方式解决了,而且解决得滴水不漏。
王小小看向王敏,王敏点点头:“漫哥想得周到,这样大家都舒服。”
王德胜和贺建民对此安排自然没有意见。
王煤则是松了口气,他真怕这帮败家子又提出什么耗费资源的住宿方案。
当王煤拿出被子的时候,这些被子全部是他自己做的,用动物皮做的,松软无异味,不愧是七伯的儿子。
他他他……为什么有纯白色的皮呀!这个不仅仅是好看,更是在雪地里的天然伪装。
王小小抱着这皮:“煤哥,我喜欢……”
王煤:“给你,但是明天我要煮饭权。”
王小小眨眨眼:“早饭和午饭?”
王煤想了一下,明天煮午饭的时候把晚饭也煮了:“行”
贺建民接口说:“做为师长,而明天去部队看看。”
王德胜附和:“老贺,新一期的作战训练我还没有交给你,明天交给你。”
贺瑾:“姐,明天去市里,我也去。”
剩下几个也说一起去市里……
王煤:“……明天中午我给你们四菜一汤,有菜有肉有油,别败家去国营饭店。”
所有人被他的话惊掉手中的东西……
王漫伸出手,掌心贴在王煤额头上,停留了三秒钟。
他收回手,脸上依旧是那副缺乏情绪波动的平静表情:“体温:36.8摄氏度,正常。瞳孔对光反射正常。排除高热或急性脑部疾病引发的认知功能异常。”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煤脸上,语气带着担心:“在未受外部胁迫或重大利益交换的情况下,主动承诺提供包含‘有肉有油’且达到‘四菜一汤’标准的餐食,此行为偏离其基线达87.3%。”
王漫环视一圈震惊的众人,最后看向王小小,平静地总结:
“因此,该承诺为小概率事件。建议采取以下两种应对方案:一,监督其采购与烹饪全过程,确保承诺兑现。二,准备备用食品,置信度低于30%。”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噗——”不知道是谁先没憋住,紧接着贺建民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王德胜也捂着脸肩膀直抖。
贺瑾和军军滚做一团,丁旭指着王煤,笑得说不出话。连王敏都扭过头,肩膀微微耸动。
王煤的脸先是涨红,然后由红转青,最后黑如锅底。
“小!猪!猪!”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什么意思?!我王煤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了四菜一汤,就是四菜一汤!萝卜白菜炖肉片算一个菜!凉拌萝卜丝算一个菜!炒土豆片算一个菜!肉汤炖豆腐算一个汤!怎么就不算四菜一汤了?!油!我肯定放!不少于……不少于半勺!”
他越说越激动,试图捍卫自己突如其来的“慷慨”所代表的尊严和可信度。
王漫毫不受影响地点点头:“数据更新。承诺具体化。‘四菜一汤’定义范围已明确,置信度上升至65%。‘有油’量化指标:半勺。备用食品准备等级可下调。”
“王漫!你——”王煤气得差点跳起来。
王小小把脸埋在那张柔软的白皮子里,肩膀抖动得厉害。
她煤哥可以毫不犹豫把这个珍贵纯白的皮毛送给她,可以让他们一次吃上十斤的鹿肉,同样也可以做四菜一汤只要半勺油。
“煤哥,明天,你和我们去市里吗?”
“小小不行,明天说好了,明天要改变粮食、土豆的堆放位置,延长土豆冬储菜的保鲜期,预防开春问题。”
——
丁旭半夜被吵醒,看见军军他们全部起来,说是去山里祭拜,他也要跟着去。
到了山林,看着他们全部换上鄂伦春族的衣服,王煤杀了一只狍子。
王小小穿着衣服和他们全部不一样。
狍子的血滴在雪地上,像绽开的一小片梅花。
月光很亮,照得雪地一片清冷的银白,也照在鄂伦春族特有的皮袍和帽子上。
王小小站在最前面,那件象征少族长的袍子比她平时穿的军装厚重得多,毛皮镶边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头上戴的帽子上插着细长的翎羽,一动不动地指向深蓝色的夜空。
其他人都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王敏、王漫、王煤、军军,甚至贺瑾,都换上了类似的装束,只是形制和装饰各有不同。
丁旭没这衣服,裹着自己的军大衣,屏着呼吸看。
空气里有种肃穆的、丁旭从未感受过的气氛。
不是悲伤,也不是欢庆,而是一种……沉静到近乎凝滞的连接。
连接着脚下这片被冻住的土地,连接着头顶亘古的星空,也连接着这群穿着古老服饰的人和他们身上那层永不褪色的军装底色。
王小小用鄂伦春语说了几句什么,声音不高,像在跟这片山林低语。然后她接过王煤递过来的一个小木碗,碗里是刚才接的、还温热的狍子血。
她把碗举高,对着月亮,又说了几句。月光洒在暗红的血液表面,映出一点幽微的光。
接着,她弯腰,用指尖蘸了点血,轻轻弹洒在雪地上,弹洒在周围的树干上。动作很轻,很稳,没有半分犹豫或敷衍。
做完这些,她把碗递给旁边的王煤。
王煤接过去,重复了同样的动作,只是没有说话。然后是王敏、王漫、军军……每个人都默默地进行着这个简单的仪式。
轮到军军的时候,这小崽子绷着小脸,努力学着大人的样子,踮着脚把血弹出去,结果差点把自己带倒,被旁边的王漫不动声色地扶了一下。
最后是贺瑾。他接过碗,看了看碗里剩的那点血,又抬头看了看王小小。王小小对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贺瑾学着样子,把血弹了出去。动作有点生疏,但足够认真。
仪式结束。没有人说话。大家静静地站着,看着雪地上那些暗红的痕迹,看着山林,看着月亮。
丁旭好像看到天空飞来了鹰,什么品种的鹰不知道,好像在守护这王小小他们。
丁旭看着这个比他小好几岁、总是一副面瘫脸,能救死扶伤能跟首长讨价还价,还能带着一群问题儿童在体制缝隙里钻来钻去的女孩……
她的世界,到底有多大?多深?
听着王小小的话:
山神大人
叔爷爷
老的没死,小的没丢。
血脉还在,规矩还在。
山,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