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您放心!”
年轻医生挺直了腰杆,答应得格外响亮。
“我肯定盯紧了,每隔一小时就观察一次血运!”
周逸尘点了点头,这事儿算是办妥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出来快两个小时了,还得回市院去跟陈院长汇报。
“冯主任,既然这边稳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冯建国一听,赶紧上前一步。
“周主任,这都到饭点了,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啊。”
“咱们二院食堂的大师傅手艺也不错,咱俩喝一杯?”
他是真心想留周逸尘吃顿饭,顺便再多请教请教那几针的名堂。
周逸尘摆摆手,笑了笑。
“下次吧,冯主任。”
“急诊科那边离不开人,我也得回去跟院长有个交代。”
“再说了,我还得回去给这药膏配点引子,过两天还得来换药。”
一听过两天还来,冯建国这才松了口。
“行,正事要紧。”
“那我送送你。”
冯建国坚持要送。
也不管自己是骨科一把手,亲自领着周逸尘往外走。
走廊里,不少病人和家属都看着这一幕。
一个五十岁的大主任,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大夫客客气气的,还带着几分恭敬。
这画面,在二院也是头一回见。
出了住院部大楼。
外面的风有点硬,吹在脸上生疼。
冯建国一直把周逸尘送到了大门口。
“周主任,今天真是多亏了你。”
“这个人情,我老冯记下了。”
“回头等这病人出院了,我亲自去市院找你喝酒。”
周逸尘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领子。
“冯主任言重了,都是为了病人。”
“那我就先走了,您留步。”
没有多余的寒暄,周逸尘转身离开。
看着周逸尘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
冯建国站在原地,半天没动窝。
旁边的那个年轻医生小李也跟了出来,站在冯建国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主任,这周主任……真厉害呀!”
冯建国回过神,瞪了他一眼,但这次眼神里没那么凶了。
“知道厉害就好。”
“以后把那点狂气收收。”
“学无止境,人家年纪轻轻能当上副主任,那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这就叫本事。”
……
等周逸尘回到市人民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广播里刚好响起了《社员都是向阳花》的曲调。
正好是饭点。
空气里除了那股子常年不散的消毒水味,还夹杂着一股大白菜炖粉条的香气。
他紧了紧大衣,迈步往急诊科走。
走进急诊科的大办公室,屋里挺静。
几个老资格的医生估计已经去食堂了。
周逸尘拿起桌上那个印着奖字的铝饭盒,然后向着食堂走去。
食堂里,这会儿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
穿着白大褂的大夫,穿着护士服的护士,还有不少端着搪瓷盆的病号家属,挤得满满当当。
打饭的窗口排着长龙。
周逸尘个子高,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
一眼就看见了江小满。
她留着齐肩短发,那张娃娃脸在一群人里挺显眼。
这丫头正排在一个窗口前面,手里拿着两个饭盒,踮着脚尖往里瞅。
周逸尘径直朝江小满走了过去。
走到身后,他没吭声,只是伸手轻轻在江小满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江小满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
看见是周逸尘,她那双大眼睛立马弯成了月牙,原本大大咧咧的脸上露出了笑模样。
“吓死我了,你走路咋没声呢?”
虽然是埋怨,语气里却透着股亲昵。
“刚才去哪了?我去你们科室找你,张护士长说你被陈院长叫走了。”
周逸尘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饭盒。
“去了趟二院,那边有个病人情况不太好,陈院长让我去看看。”
江小满也没多问,往旁边让了让,给周逸尘腾了个地儿。
“今儿大师傅做了红烧肉,闻着挺香,我正琢磨着给你抢一份呢。”
周逸尘笑了笑,这丫头,有什么好吃的总想着他。
队伍并不长,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周逸尘把饭票和菜票递进窗口。
“两份米饭,一份红烧肉,一份土豆丝,再来个白菜豆腐汤。”
打饭的大师傅手没抖,满满当当给盛了两大勺肉。
两人端着饭盒,找了个靠窗户的角落坐下。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子上,暖洋洋的。
江小满把那份红烧肉推到了周逸尘面前。
她自个儿那个饭盒里,大半都是土豆丝。
“快吃,跑了一上午,肯定饿坏了。”
周逸尘也没客气,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肥而不腻,火候正好。
但他也没光顾着自己吃,又夹了两块瘦的,放进了江小满的饭盒里。
“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江小满咬着筷子头,看着周逸尘,压低了声音问道:
“二院那边的事儿,棘手吗?”
她也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能惊动陈院长亲自点将,肯定不是小毛病。
周逸尘扒了一口饭,咽下去才开口。
“是断肢再植后的静脉回流受阻,手都紫了。”
江小满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
“那不是得坏死吗?这能治?”
在她看来,这就是西医都没辙的死症。
周逸尘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笑着解释。
“用针灸疏通了一下经络,又敷了点活血化瘀的药,算是保住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像是刚修好了一个坏掉的收音机。
江小满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心里的自豪感,就像汽水里的泡泡一样,咕嘟咕嘟往上冒。
“我就知道,没你解决不了的事儿。”
江小满嘿嘿一笑,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咱们平常过日子的两口子。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柴米油盐的温情。
食堂里嘈杂的人声,仿佛都成了背景音。
吃完饭,周逸尘拿着两个饭盒去水池边洗了。
水挺凉,但他手脚麻利,几下就洗得干干净净。
把江小满的饭盒递给她,又叮嘱了一句:
“下午要是忙不过来,就歇会儿,别硬撑。”
江小满接过饭盒,白了他一眼,但嘴角是翘着的。
“知道了,啰嗦,跟个老头子似的。”
看着江小满那一蹦一跳离开的背影,周逸尘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还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性子。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周逸尘拎着网兜,穿过走廊,回到了急诊科的大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人比刚才多了几个。
老油条马国强正端着茶缸子,跟旁边的黄浩吹牛。
看见周逸尘进来,马国强立马止住了话头,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哟,周主任,吃完了?”
周逸尘点了点头,把饭盒放回桌上。
“吃完了,老马,上午那个发烧的病人怎么样了?”
“退了,刚量过体温,三十七度五。”
“行,那一会儿再观察观察。”
周逸尘拉开椅子坐下。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拧开笔帽。
下午还有好几个病历要整理,还有那个给二院配药的事儿也得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