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建国不顾什么主任的架子了,一个箭步冲到孙铁柱面前,仔细观察他那只原本肿胀的手。
奇迹发生了。
原本那暗紫色、油光发亮的手指,此刻颜色竟然肉眼可见地变淡了一些。
指尖那股子死气沉沉的灰暗,正在慢慢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红润。
虽然还不明显,但确确实实是红了。
冯建国伸出大拇指,用力按了一下孙铁柱的指甲盖。
指甲盖瞬间变白。
松开手。
不到两秒钟,指甲盖又迅速恢复了红润。
毛细血管充盈反应良好!
“通了!真的通了!”
冯建国猛地抬起头,那张严肃惯了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
他一把抓住了周逸尘的手。
“周主任!神了!真是神了啊!”
“我老冯行医半辈子,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这哪是针灸啊,这简直就是变戏法!”
冯建国激动得语无伦次,刚才那一丁点的怀疑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看着周逸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就这么几针,比那些进口的扩张血管药还好使!”
“你是孙铁柱的救命恩人,也是帮了我们二院大忙了!”
这夸奖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周围那几个二院的医生,一个个也都傻了眼。
特别是那个刚才嘀咕的年轻医生,这会儿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他看着那只恢复了血色的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是真服气了。
这本事,不服不行。
人家虽然年轻,但这手里的活儿,比那些老专家还硬。
病床边的家属这会儿也终于反应过来。
“大夫!谢谢大夫!您是活菩萨啊!”
眼泪顺着她那张憔悴的脸哗哗往下流。
周逸尘摆了摆手,谦虚的回道:“嫂子,不用谢,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本分。”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脸上也没什么骄傲的神色。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旁边几张病床的病人和家属,他们也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那年轻大夫是谁啊?这么厉害?”
“听说是市人民医院请来的专家。”
“乖乖,几针下去就把死手给救活了?”
“这也太神了吧,回头我也得找他看看这老寒腿。”
议论声此起彼伏,大家看周逸尘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对强者的敬畏,也是对生的渴望。
周逸尘把最后一根银针收回针包。
他看了一眼还在激动的冯建国,淡淡地笑了笑:
“冯主任,针灸只是开了个头。”
“接下来还得敷药,那才是去淤生新的关键。”
冯建国连连点头,像个小学生一样听话。
“对对对,敷药!小李,快,配合周主任敷药!”
那个叫小李的年轻医生,这会儿动作比谁都快,一溜烟地跑去拿纱布和绷带了。
整个病房的气氛,从刚才的压抑凝重,瞬间变得热烈而充满希望。
周逸尘接过小李递来的纱布,动作利索地摊开。
那个装着特制活血化瘀膏的白瓷罐子被打开了。
一股子浓郁的中草药味儿瞬间钻进了众人的鼻孔。
有点冲,带着薄荷的凉意,还有红花、麝香那股子特殊的钻劲儿。
并不难闻,反而让人心神放松。
周逸尘拿压舌板挑起一坨黑褐色的药膏,均匀地抹在纱布上。
厚度适中,不薄不厚,刚好能覆盖住伤处,又不会因为太厚而到处流淌。
这一手抹药的功夫,没个几年的浸淫,练不出这么匀乎。
“忍着点,刚敷上去会有点凉,一会儿就开始发热了。”
周逸尘一边嘱咐,一边将纱布轻轻贴在孙铁柱肿胀的手臂上。
避开了手术缝合的伤口,主要敷在伤口周围淤血最重的地方。
孙铁柱咬着牙,身子僵了一下。
紧接着,他眉头慢慢舒展开了。
“凉……挺舒服的。”
那种钻心的胀痛,被这股子凉意一激,好像真的压下去不少。
周逸尘手上不停,用绷带把敷料固定好。
他不打死结,打的是活扣,方便随时观察情况。
包扎完毕。
周逸尘直起腰,去水池边洗了洗手。
哗啦啦的水声,成了屋里唯一的动静。
冯建国站在一旁,看着那只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心里那块大石头算是彻底落地了。
他看周逸尘的眼神,这会儿那是越看越顺眼。
人才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周逸尘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看着孙铁柱的媳妇。
“嫂子,接下来这几天才是关键。”
“药虽然敷上了,但这只手不能就在这儿干放着。”
孙铁柱媳妇赶紧凑过来,两只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大夫,您说,俺记着。”
周逸尘伸出自己的左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
“现在的血脉虽然通了,但就像刚修好的水渠,水流还很细。”
“如果不动,很容易再次堵上。”
“你要帮他动。”
周逸尘抓起孙铁柱那只没受伤的右手,给家属做示范。
“像这样,捏住他的手指头,慢慢地往里弯,再慢慢地伸直。”
“这就叫被动运动。”
“一天要做五六次,一次做个十几二十下。”
“千万别怕他疼。”
“这时候心软,以后这只手废了,那才叫害了他。”
这番话,说得通俗易懂,是大白话。
孙铁柱媳妇听得连连点头。
“俺懂了,俺肯定给他掰,他要是敢喊疼,俺就……俺就不给他饭吃!”
病房里的人都笑了。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冯建国也跟着乐了,但他想得更深。
这就是周逸尘刚才说的西医康复。
道理简单,但在这个年头,能把中医的外敷和西医的功能锻炼结合得这么紧密的,没几个人。
周逸尘走到那个之前嘀咕的年轻医生面前。
年轻医生脸一下就红了,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才那点傲气,早就被周逸尘那几针给扎没了。
周逸尘倒是没端架子,只是语气平和地说道:
“你是管床大夫吧?”
年轻医生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啊……是,我是。”
“病人的这一关算是过了,但后面的抗感染还得靠你们西医的手段。”
“中医通络,西医消炎,这两条腿走路,才能走得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