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年事安排得差不多,宋满反而更忙起来了。
庄嬷嬷老骥还没来得及伏枥,也幸好她还没撤,蕙兰在前边冲锋,她体力不足,不能亲力亲为干一线,就在后面给朝盈搞培训。
几乎是这样忙了一整个年关,朝盈速度飞快地成长,也适应了雍亲王府目前“备受关注”的状态,行事中更添谨慎稳妥。
德妃很看好她,过年时朝盈出入都跟着宋满,年后宋满入宫给德妃请安,叫朝盈在家歇着,德妃方对宋满夸朝盈道:“你那媳妇不错,年纪虽不大,但沉稳贞静,处事有度,有大家风范。”
宋满笑道:“看弘昫他媳妇能得额娘您夸一句,媳妇的心里就彻底有数了。”
“你还不会看人?”德妃轻笑一声,道,“元晞那府里,你们收拾得怎样了?”
宋满道:“已经拨了几房元晞素日用习惯的下人过去,媳妇叫自己身边的云柳先去兼着元晞府中内院管事,外院管事是王爷选出来的,如今安排着元晞府中的事务,桩桩件件,都还周全。”
德妃又仔细地问房子收拾得怎样、嫁妆置办得如何等等,实在挑剔不出什么,方点了点头。
又对宋满道:“咱们元晞留在京中,得了封号不说,又有了自己的府邸,日后与额驸在自己府里住着,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这是无上的荣光恩宠,待元晞成婚时,千万叫他阿玛上奏折向万岁爷谢恩。”
宋满正色答应下,德妃细数元晞成婚的好处,也是在安慰自己,她对宋满感慨:“再怎么宽慰自己,也总是舍不得。纵然说得出千般好处,这在闺中和成了亲,差距也大着呢。”
她略有些感伤,但或许是过去的时间太久了,如今只有感慨伤怀,并无前些年的痛彻心扉。
说到此处,她又想起顺安,问顺安成婚后如何了,宋满笑着道:“过年时瞧着,精气神儿倒是极好,气色也好些了,问了兆佳家的事儿,公婆待她客气,丈夫也很体贴。”
德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叫宋满:“你们还是多留心些。”
宋满答应着,德妃看着宋满,心有感慨。
当年从内务府选秀名单里挑人,把宋氏选出来去服侍胤禛的时候,她哪能想到,如今能常常来陪她,和她说些知心话的人竟然是宋氏。
康熙五十二年的开头,似乎是平稳无事的。
没等春满大地,朝中又有人出幺蛾子,奏请康熙立太子。
声讯一经传出,满朝哗然,皇子们自然心浮意动,试探走动起来,然而康熙意向坚决,拒绝立太子。
二废太子之后,八贝勒似乎重获恩宠,加上支持他的人中多有满洲高门大佬,虽然皇帝拒绝再立太子,八贝勒府还是颇为热闹起来,八贝勒声望日上。
雍亲王与八贝勒维持着表面上的兄弟关系,并没撕破脸,但疏远已经是二人心知肚明的,至于其中几番算计,多少恩怨,更不必详谈。
比起颇得人心的八贝勒,雍亲王在满洲亲贵中的声势似乎弱一些,而他也表现得自己并无争权夺利之心,有差办差,无差参禅,康熙移驻畅春园,他也携着家小到京郊的园子中住,品茶抚琴,莳花耕读,颇为闲适。
另外几位皇子也都有所表现,其实康熙未必真信他参禅悟道有所得,但他看出雍亲王对他表的忠心,这对康熙而言就足够了。
三月是康熙六旬万寿,办千叟宴,贺典盛大,京中各府、天下各处庆寿祝礼,岂是一日能完的。
四福晋也不得不回到府中,她满心不情愿,但康熙和雍亲王的轻重对比,她还是会掂量的。
正院的人久不回府了,过年虽然回来了,因为心都挂在城外,再回来仍觉得不适应,黄鹂安顿好上下,叫留守的媳妇给她讲这一阵府中发生的事。
媳妇笑道:“旁的事也罢,只有一件是要紧的,年后,宋福晋将茶房、针线等好几处交给了世子福晋来管,如今都上手了,日常人情往来,也有许多是世子福晋做主,有些话要回,都得往世子福晋那边回去了。”
“这确实是要紧事。”黄鹂有些惊讶,“竟然这么快就交给世子福晋如此重任了?”
媳妇明白她的惊讶:“谁说不是呢,一般人家也没有新媳妇这么快当家做主的。不过世子福晋果然是可疼的,对宋福晋孝顺周全,从没有一个不字儿。”
说着,话音猛地一顿,黄鹂看她神情,微微一笑,叫人拿给她几百钱:“吃茶去吧。”
媳妇连忙称谢,有些慌乱地去了。
“留在府里的日子久了,吃着人家的饭,也是情理之中。”竹嬷嬷走出来,对黄鹂道,“除非把人都带走,不然只要留在这里的人,总有向着那边的一天。”
黄鹂无奈:“嬷嬷放心,我明白,这是人之常情,也不是她们有意的。我只是有些感慨,一转眼,都是世子福晋当家了。”
竹嬷嬷低叹一声,黄鹂又道:“看福晋如今的样子,我才放心一些,若是一回来,见了世子和世子福晋,就叫福晋心里不痛快,往后真是没法子了。”
“想开是福。”竹嬷嬷慢慢道。
正房的窗开着半扇,四福晋坐在内间抄经,轻轻咳嗽一声,侍女忙要关窗,四福晋摇头制止:“这风吹进来,身上也舒坦一些,就留着吧。”
在山里住惯了,再回来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总觉得逼仄。
康熙六旬万寿之后,四福晋又马不停蹄地离了京,朝盈和她既是名义上的婆媳,又同在一府居住数日,倒没说过几句话。
府里给皇上庆完寿,很要休整几日,宋满在炕上躺了一天,第二天开始侍弄院中花圃,倒是年轻人们没有这个体力,还没缓过来。
索绰罗家的夫人过府来请安,见宋满精神奕奕,好一番夸赞,再见到自己女儿,看朝盈那有气无力的样子,还以为情况忽然变化,女儿受了婆婆磋磨,当即一惊。
“实在是累的。”朝盈被额娘拉着手问怎么回事,反应过来之后失笑,忙道,“这千叟宴,不仅操办的衙门忙,我们府上为万岁爷贺寿,入宫参宴,前后也忙了好一阵儿,又在宫里折腾好几日,都累得慌。”
索绰罗夫人听着她解释,渐渐安心,又狐疑地道:“你不会是……还是叫太医来瞧瞧。”
朝盈道:“太医总来请脉,并不是喜,只是累的。”
“你婆婆都精神奕奕的了,你这身子也是有些虚。”索绰罗夫人有些失望,又道。
朝盈哭笑不得:“郡主都累得两日没出来歪在炕上了!”
索绰罗家虽然也要参宴,但不必参加宗亲聚会的宴席,索绰罗夫人将信将疑,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