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手指动了动，掌心贴着冰冷的地面。他慢慢撑起身子，膝盖还在发软，但人已经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其他三人。
洛九璃靠在岩壁边，闭着眼，手指还按在记录册上。她呼吸平稳，正在调息。萧千绝背对着裂缝，一只手扶墙，肩膀微微起伏，显然受了些冲击。玄月坐在角落，刀横在腿上，眼神清醒，正盯着他看。
没人说话。
空气里还有些残余的能量波动，轻轻扫过皮肤，像风吹过裂开的河床。
苏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纹里泛着微弱的红光，那是逆命刻印留下的痕迹。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气，可这力量并没有完全退去，反而在体内游走，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
他记得自己看到的画面——那个站在天地裂口前的男人，用血封住了什么。那不是邪祟，是意志。而他是那个人的后人。
“我看到了。”苏砚开口，声音有些哑，“我的先祖……是他封住的这一切。”
洛九璃睁开眼，没有回应，只是翻开记录册。纸页上有一行字，之前没有的：命脉归位，封印松动，第七代意志即将苏醒。
她合上册子，动作很轻。
萧千绝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们一直以为是在阻止一场灾祸。”他说，“但现在看来，被封印的，可能才是真相。”
“那又怎样？”玄月忽然笑了下，“你们家族的卷轴写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以为守的是秩序，其实守的是谎言。”
萧千绝没反驳。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那本黑色卷轴上写着“逆命纹现世，则旧神将醒”，可现在逆命纹在他面前活生生地存在着，而所谓的“旧神”，不过是一个用自己的命换天下安宁的人。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他看着苏砚，“你是要继续封印它，还是让它彻底回来？”
苏砚没回答。
他感觉到胸口在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跳动。逆命刻印又亮了起来，这次是从内往外透出光，沿着手臂蔓延。他的视线也变了，眼前的世界多了一层流动的纹路，像是大地深处的脉络。
玄月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她抬起手，指向他的胸口。“不用想。”她说，“命运早就安排好了。你生下来就带着这个，不是为了逃避，是为了完成它。”
苏砚抬手按住胸口，试图压下那股热流。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挣扎，想冲出来，但他不能让它失控。
他深吸一口气，把气息沉下去，一点一点稳住体内的波动。过了片刻，光芒减弱了一些，虽然还在发烫，但不再扩散。
“我知道该做什么。”他说。
洛九璃终于开口：“你不是不该存在。你是唯一能走完这条路的人。”
这句话落下，四周安静了几秒。
萧千绝握紧拳头，又松开。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中间。“如果这是命，那就走下去。”他说，“但我不会盲目相信。我要亲眼看到终点。”
玄月看了他一眼，嘴角扬了扬。“你可以怀疑，但别拖后腿。”
她转身走向出口方向，脚步没停。
苏砚看向洛九璃。她点点头，跟了上去。
四人重新聚在一起，位置变了。不再是战斗时的分散阵型，而是靠得更近。他们都没再提刚才的记忆，也不说那些画面带来的冲击。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只能接受。
苏砚走在最前面。他脚踩过那道最大的裂缝，石头已经凉了，不再有能量涌出。这里曾经困住一个意志，现在它散了，只留下空壳。
“我们还能往前走。”他说，“说明路没断。”
“后面呢？”玄月问，“你知道你要面对什么吗？”
“不知道。”苏砚说，“但我知道我不可能停下。”
洛九璃低声说：“天机阁的记载里提到过一条通道，通往最初刻印之地。如果你真是命脉之后，那里会有答案。”
萧千绝接口：“幽冥殿也在找那个地方。”
“那就看谁先到。”苏砚说。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漩涡中心。那里只剩下一圈干涸的痕迹，像枯死的树根。他曾以为自己是个意外，是个不该出现的人。但现在他明白，他出现，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转回身，迈步向前。
通道在前方打开，不高不宽，仅容一人通过。岩壁上有古老的刻痕，看不出年代，但能看出是人为凿出来的。地上没有灰尘堆积，像是最近有人走过。
玄月第一个进去，刀收在背后。洛九璃紧跟其后，手里拿着笔和册子。萧千绝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来路，然后才踏入通道。
苏砚走在中间，手始终按在胸口。逆命刻印还在发烫，偶尔闪过一丝红光。他能感觉到某种牵引，来自更深的地方，像是有什么在等他。
没有人说话。
脚步声在石壁间回响，节奏一致。
通道逐渐向下倾斜，空气变得湿润。墙壁上的刻痕越来越多，排列方式开始有规律，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符线。
洛九璃忽然停下。
她伸手摸了摸墙上的一道划痕，指尖微微一顿。
“这是警告。”她说。
“写什么？”玄月问。
“不要唤醒沉睡之人。”
苏砚走近，看了一眼那行字。字体古老，但他竟然能看懂。
他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几十步，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门很矮，顶部刻着一个图案——一只眼睛，闭着，周围环绕七道波纹。
苏砚抬头看着那只眼。
胸口突然一紧。
逆命刻印猛地发烫，红光顺着血管往上爬，一直延伸到脖颈。他的呼吸重了几分，脚步却没停。
他把手放在石门上。
门动了一下。
不是推开，而是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里面的黑暗涌了出来，带着一股陈年的气息。
苏砚收回手，退后半步。
其他人围了上来。
“你能打开它？”洛九璃问。
“我能。”苏砚说。
“你会打开吗？”
他看着那扇门，看着那只闭着的眼睛。
然后点了点头。
他再次伸手，五指张开，按在门中央。
红光从掌心溢出，渗进石缝。
门上的纹路一节节亮起，从下往上，像是被点燃的引线。
轰的一声轻响。
门开了。
里面的黑暗扑面而来。
苏砚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他感觉到那股牵引更强了，来自深处，来自地下，来自血脉的另一端。
他抬起脚。
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