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手指从碎石缝里收回，那块黑色晶片留在原地，没有再发光。他站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骨头在抗议。阳光照在脸上，有点烫，但他没抬手遮。
玄月靠在断柱上，喉咙里滚出一声笑。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我们还活着。”
萧千绝坐在一块塌陷的石板上，左手搭在断剑上。他低头看了看剑身的裂痕，嘴角一扯。
“没死就行。”
洛九璃盘坐在西侧裂隙旁，指尖贴着地面。她闭了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苏砚身上。
四个人都没动，也没说话。风吹过，卷起一点灰，从他们脚边掠过去。
苏砚抬起手，掌心朝上。他的手指有伤，血还没干透。
萧千绝先动了。他撑着剑站起来，走了一步，把手放在苏砚手上。接着是洛九璃，她起身走来，手落上去。玄月没站起来，只是伸出手，指尖碰到苏砚的手背。
他们的手叠在一起，谁也没说什么。然后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接着四个人都笑了。笑声不大，有些沙哑，但确实是在笑。
笑完之后，苏砚把手收了回来。他走到高台边缘，看了一眼远处。废墟之间空荡荡的，没人影，也没动静。
“得处理伤口。”他说。
洛九璃点头，转身走向裂隙深处。她弯腰从石缝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根银针和一小瓶药粉。她把东西分给三人，自己留下一根银针别在袖口。
萧千绝撕开肩上的衣料，露出伤口。他捏起一点药粉洒上去，眉头都没皱一下。玄月接过药粉，却没用在自己身上，而是抹在右手腕内侧的一道旧伤上。
苏砚坐在清理出的石板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铁牌还在怀里，贴着胸口。他没去摸它，只是闭上眼，开始调息。
风安静下来，高台上只剩下呼吸声。
半个时辰后，苏砚睁开眼。他的气息比之前稳了些。他看向洛九璃：“封印还在？”
“在。”她回答，“地下脉络稳定，没有异动。”
“幽冥殿的人跑了。”萧千绝开口，“我刚才用影符探过，十里内没人停留。”
玄月睁开眼：“他们会散，但不会停。只要还有人想打开那扇门，就会有人重新聚起来。”
苏砚点头：“夜无殇死了，可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天机阁的记录里提过‘双子灵核’。”洛九璃说，“一块在他身上，另一块可能还在某处藏着。”
萧千绝冷笑：“我萧家最近三个月调动了三支暗卫，名义上是清剿余党，实际路线都在往北境偏移。那里有座废弃的祭坛，二十年前就被封了。”
“你怀疑你家里有人在找那东西？”苏砚问。
“不是怀疑。”萧千绝盯着他，“是肯定。”
玄月忽然坐直身体：“北境我去过。十年前，有人在那里献祭过三百孩童，只为唤醒一丝残魂。那天晚上，整片山脉都在震动。”
“你当时就在那儿？”洛九璃问。
“我在。”她看着自己的手，“我是被带过去的，不知道为什么活了下来。”
苏砚沉默片刻：“我们现在有三件事要做。一是查北境祭坛，二是确认双子灵核是否真的存在，三是盯住萧家的动向。”
“你不打算追击溃逃的人？”洛九璃问。
“没必要。”苏砚摇头，“他们现在是散兵游勇，真正危险的是背后还在运作的人。我们现在追，只会打草惊蛇。”
“那就先养伤。”玄月说，“我的影丝还能用，但撑不了太久。等恢复一些，我可以潜入萧家外围看看。”
“不行。”萧千绝直接拒绝，“你现在进去就是送死。我回去安排，找个由头把暗卫调离，给你们留出时间。”
“你不跟我们一起？”苏砚看他。
“我得回去。”萧千绝握紧断剑，“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动我的家族。”
洛九璃开口：“我建议先回一次天机阁。虽然组织封闭多年，但古籍库里有些东西只有我能看。如果真有双子灵核的记载，应该能找到线索。”
“那你什么时候能出发？”苏砚问。
“三天。”她说，“我现在灵力耗尽，强行使用秘法会伤及本源。必须等经脉恢复。”
“那就定下三天后行动。”苏砚站起身，“在这之前，谁也不要单独离开高台。我们可以轮流守夜，保持联系。”
“你怎么守？”玄月看着他，“你的刻印之力已经沉睡，现在和普通人没两样。”
“我知道。”苏砚摸了摸心口，“但它会醒。只要我还站着，它就不会一直睡下去。”
萧千绝把断剑插进地面：“我守第一班。你们休息。”
没有人反对。洛九璃闭上眼，靠在石堆上。玄月也闭了眼，呼吸渐渐平稳。
苏砚没坐。他走到高台中央，蹲下，手指划过地面焦黑的痕迹。这里曾是夜无殇站的地方。他摸到一块硬物，拿出来一看，是一截断裂的骨片，漆黑，表面有细密纹路。
他盯着看了很久，然后把它放进怀里。
远处天空泛着微光，山风渐凉。
洛九璃忽然睁眼：“你发现了什么？”
苏砚回头：“这块骨片……不是人类的。”
萧千绝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蹲下。他伸手接过骨片，翻看了一会儿。
“这不是生前的骨骼。”他说，“是用刻印术炼过的材料，类似护心镜。”
“有人提前准备了替身？”玄月睁开眼，声音冷了下来。
“不止。”洛九璃走过来，指着骨片边缘一处凹槽，“这里有嵌合痕迹。它原本是更大结构的一部分。”
“比如？”苏砚问。
“比如一副铠甲。”她说，“或者……一具容器。”
苏砚站起身，看向北方山脉。
萧千绝把骨片递还给他：“如果你想去北境，我陪你。”
“我们都去。”玄月站起来，靠着断柱，“既然门还没彻底关上，我就不能停下。”
洛九璃看着苏砚：“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哪一句？”
“你说，我们不一定能挡住所有人。”她看着他，“但我们可以守住一次。”
苏砚点头：“所以我们要守住下一次。”
他把骨片收好，抬头看向天空。云层正在移动，露出一片清晰的夜空。
一颗星突然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