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苏砚的肩上，他站在原地，掌心还握着那点灰烬。风从高台边缘吹过，带走了最后一丝黑气的残味。他的手指慢慢松开，灰被风吹散，什么也没留下。
夜无殇彻底消失了。
他低头看了看铁牌，表面纹路已经暗下去，不再有光流转。他把它收回怀里，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静。
洛九璃靠在石堆上，睁开了眼。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手腕内侧的刻印。那里不再发烫，也不再跳动。她闭了下眼，呼吸比刚才稳了一些。
萧千绝把断剑插进地面，裂痕从剑身一直延伸到剑尖。他松开手，任由它立在那里。右肩的血还在流，但他没去管。他看向远处，高台边缘有几个黑影在移动，很快又消失在废墟之间。
“他们走了。”他说。
玄月靠在断柱上，依旧坐着，没有动。她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掌，五指缓缓收拢，又松开。旧伤的位置不再灼痛，也不再抽搐。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肩膀放松下来。
苏砚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
洛九璃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看了过来。两人对视片刻，她微微点头。他知道，她也感觉到了——空气中那种压迫感真的没了。
萧千绝咳了一声，抹掉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这地方不会再有动静了。”他说，“封印稳住了。”
玄月低声说：“幽冥殿的人不会再来。”
“他们不敢。”苏砚接了一句。
四人静了下来。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处建筑倒塌。但没人回头去看。那不属于他们的战场了。
苏砚走到高台中央，站定。这里曾是夜无殇站立的地方，地面有一圈焦黑的痕迹。他蹲下，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一点残留的冷灰。他没有擦，只是把手放在膝盖上，慢慢站了起来。
洛九璃撑着石堆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她走到西侧裂隙旁，十指贴地，闭眼感知。几息后，她睁开眼，声音轻却清晰：“地下脉络恢复正常，封印核心没有松动。”
“计划失败了。”她说。
萧千绝冷笑了一下。“他们想唤醒那个东西，结果连自己主子都保不住。”
玄月靠着柱子，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已经完全退散，阳光铺满了整个高台。她眯了下眼，很久没有这样直视太阳了。
苏砚望着远方。
他知道，这场战斗结束了。不是暂时的停歇，也不是拖延，而是真正结束。夜无殇死了，灵核碎了，黑暗力量溃散，组织失去了首领，再也无法集结。
他们守住了。
洛九璃走到他身边，站得不远不近。“接下来呢？”她问。
苏砚没有立刻回答。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件掉落的黑袍，已经被风吹到了边缘，半挂在断裂的栏杆上。再过一阵，它也会掉下去，落入深渊，和它的主人一样，被彻底埋葬。
“我们活着。”他说。
这句话像是一道信号。
萧千绝拔起地上的断剑，扛在肩上。剑几乎要裂成两截，但他还是把它拿了起来。他走过来，站在苏砚右侧，面向同一方向。
洛九璃站在左侧。
玄月撑着柱子，慢慢站起来。她没有走近，只是站在原地，背靠着断墙，面对着他们。
四个人，站成了一个简单的阵型。没有刻意，也没有言语，但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没有赢在力量上。他们每个人都到了极限，伤重力竭，灵力枯尽。他们赢在坚持，在彼此信任，在最后一刻都没有放手。
远处又有几个黑影闪过，这次不是冲着高台来的。那些人跑得很快，头也不回。有人扔下了武器，有人脱掉了外袍，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幽冥殿散了。
苏砚深吸一口气，胸口传来一阵钝痛。他没在意，只是挺直了背。
“封印还在。”他说，“只要它在，就没人能再打开那扇门。”
“但总会有人想试。”洛九璃说。
“那就让他们来。”萧千绝开口，“下次，我不只会砍断他们的剑。”
玄月低笑了一声。“我也会在。”
苏砚看向她，又看向另外两人。他们脸上都有伤，衣服破损，身上沾着血和灰。但他们站在这里，清醒，完整，没有倒下。
“我们不一定能挡住所有人。”他说，“但我们能守住一次。一次就够了。”
“那就守住下一次。”洛九璃说。
风大了些，吹动了她的衣角。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萧千绝把断剑横在身前，左手扶住剑身，右手握紧剑柄。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
玄月双手按地，影丝从指尖渗出，贴着地面蔓延了一小段距离。她试了试，还能用。不多，但够了。
苏砚抬起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铁牌贴着皮肤，凉的，但不再震动。他知道，逆命刻印还在，只是沉睡了。等他需要的时候，它会再次醒来。
他也一样。
“我们该下山了。”他说。
没有人动。
他们还想多站一会儿。
阳光照在高台上，照亮了满地碎石、断裂的武器、烧焦的痕迹。这里曾经是决战之地，现在只剩下平静。
洛九璃闭上眼，感受阳光落在脸上的温度。她很久没有觉得这么轻松了。
萧千绝把剑扛回肩上，换了个姿势站着。肩膀疼得厉害，但他没表现出来。
玄月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她太累了，只想闭眼休息一下。
苏砚最后看了一眼四周。
他知道，他们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外面还有事等着他们处理，还有消息要传出去，还有人需要知道真相。
但现在，这一刻，属于他们。
他转身，走向台阶。
一步落下，脚底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他停下，低头看。
石缝里有一点微弱的光，一闪而灭。
他皱眉，蹲下身，伸手拨开碎石。
下面埋着一小块黑色晶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它原本是灵核的一部分，但没完全化为灰烬。
现在，它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