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女子的声音,透着母仪天下的威严,仿佛在这天下,除了皇帝,她便是这世间的主宰。
可是当所有的目光朝她身上聚集的时候,她脸上又多了几分惨白。
她强压着剧烈的心跳,走进朝会大殿。
众人看着身披皇后凤冠的姚明慧,却没有行礼。
因为众人心中都很清楚,太子所犯之罪,不管是谁,都救不了她。
姚明慧此时若是聪明的,就应该避嫌,而不是强出头。
“皇后,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皇后挺起高傲的脖颈,深吸口寒气,望着墨煊禹那如刀如锉的目光,她毅然坚定的说了一句:
“陛下,太子并非主谋,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指使的。”
轰!
太子墨溟和诸位皇子,耳朵都是传来剧烈的轰鸣声。
虽然只有太子和长公主是姚明慧亲生,可皇后是正妻,按照南楚皇室的规矩,为了巩固皇后的地位,每一个皇子和公主出生之后,都要送到坤宁宫给她抚养一段时间。
以此增加皇后在后宫的威严。
毕竟不管哪个皇子当了皇帝,按照祖宗家法,都是姚明慧当太后的,提前给皇子们一个养育之恩,也是为了以后能相处得融洽。
当然了,也有例外。
比如墨渊,他就没在坤宁宫待过一天,这得看母妃是否得宠强势。
自打陆南瑾入宫之后,几乎是一边倒的被墨煊禹宠爱,这里面也有严闵柔的死的缘故,他心中对陆家,对严家都心存亏欠。
所以在陆南瑾没有提出请求的情况下,墨煊禹直接把墨渊交给陆南瑾抚养。
但二皇子、三皇子、八皇子,可都是被姚明慧养育过的。
见到她为了亲生儿子,甘愿顶替罪名,也是于心不忍。
“母后…不…不…”
太子不顾礼数,跪在地上调头就爬了过来,抱住姚明慧的双腿。
姚明慧俯身,在他耳边告诫:
“记住,要成就霸业,就得不择手段。哪怕连本宫这个亲娘也能舍弃。”
姚明慧能坐上皇后,也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后宫哪个妃子不是万里挑一的人精。
她们手段用尽,想要扳倒她,好取而代之。
可谁也逃不出姚明慧的五指山。
最有威胁的严闵柔,也被赐死。
原因只有一个,她比谁都狠。
哪怕对自己,也同样狠辣无比。
“唔…”
太子听了姚明慧的告诫之后,死死将手指塞进嘴里,咬住,哪怕渗出血也不松口。
姚明慧见他领会到了,欣慰的起身,跟对面至高无上的男子对视:
“陛下,臣妾甘愿承担一切罪责,太子是受臣妾指使,请陛下宽恕太子罪行,从轻发落。”
姚明慧双手大开,挥动凤袍,双膝落地。
姚明慧不傻。
她已经得知“无常簿”写明,她也参与宫变密谋。
以她对墨煊禹的了解,她活不了。
当年严闵柔的死,让他对她恨之入骨。
这二十年来,夫妻之间没有同房过一回。
早已名存实亡。
若不是碍于太后从中调和,墨煊禹甚至不会踏足坤宁宫半步,每回被太后叫过去坤宁宫,也是脸色寡淡,屁股还没焐热就起身走了,仿佛像是走个过场。
所以一旦抓住机会,墨煊禹就会处死姚明慧。
与其和太子一同死,那不如尝试保一个。
墨煊禹缓缓起身,盯着自己的正妻。
“姚氏,你身负母仪天下之责,本该忠孝贤惠,做天下女子之表率。可你却枉顾法纪,存虎狼之毒,身为皇后,你看看你亲生的儿子被你带成什么样了,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要杀,你们母子二人,带头发动宫变,简直万死难赎。还有你们姚氏一门,世受皇恩,却干出诸多泯灭人性之事,你以为你主动揽下罪责,就能逃脱了?今日废除你皇后尊位,贬为庶人,顾念在你我夫妻三十载,朕今日赐你毒酒,留你全尸,但死后不得入宗祠,墓碑上不得刻字。你领旨谢恩吧!”
张保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药瓶,递到姚明慧的跟前。
“姚氏,陛下赐你的御酒,喝了吧!”
姚明慧看着张保抵来的毒酒,长叹一句:
“苦心筹划三十载,终究是为陆家的人做了嫁衣。”
大殿内异常冷静,只听得见太子痛苦的抽泣声。
姚明慧毕竟是皇后,满朝文武纷纷低下头,不敢看她喝毒酒。
“溟儿,大丈夫生于世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母后先走一步!”
她不再迟疑,抬手饮尽毒酒。
酒里面加了鹤顶红,当场暴毙。
“来人,将庶人姚氏的遗体抬下去。”
“是!”
张保一声令下,姚明慧被抬走,经过太子身旁的时候,他往死里猛砸自己的脑袋,直至满头血迹。
他双目血红,缓缓站起来,转身盯着墨煊禹: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
太子的吼声,响彻整座大殿。
墨煊禹的表情却冰冷得让人发寒。
“终于忍不住了?你不想想,今日的局面是谁造成的?是朕吗?还是你的这些兄弟?亦或是满朝文武有谁逼迫你这样做?没有啊,是你自己鬼迷心窍。倘若姚氏不出来揽罪,朕可以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
太子彻底不装了,情绪爆炸:
“我宫变有什么错,我当了二十几年的太子,从小到大,你都告诉我,我是储君,是皇位的继承人,可自从墨渊从雁州回来,你就一步步的将他推到跟我平起平坐的位置,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你要让墨渊继位。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你要给他,我如何甘心啊!”
他指着墨渊骂道,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终究没有明白皇帝的职责,天子不仁,不保四海。皇帝不过是代天掌权,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而非朕之天下。你以为皇位是什么?你的囊中之物?生来就属于你?简直是猪狗之妄念,朕岂能将老祖宗打下的江山社稷,交到你这种蠢货手中?咳咳咳…”
墨煊禹骂完,重重咳嗽了几声。
“父皇!”
墨渊及诸位皇子都面露担忧。
好在见他咳嗽之后并无大碍,便没有上前。
“来人,将墨溟贬为庶人,剔除皇室,囚禁在武极殿,择日问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溟听到自己的处置已经无法更改,即便是母后为他顶了罪,依旧逃不了一死的时候,在朝堂上放肆的狂笑。
满朝文武默默的盯着他。
此时此刻,是南楚的悲哀,也是太子这个身份的悲哀。
玄启苏陈,到南楚,八百余载时间,总共有三十七位太子。
这三十七人,能够顺利继位的,只有九人。
其余的要么被刺杀,要么早夭,要么是自己作死,等不及了被杀。
若是算上同时期参与夺嫡的皇子们,那死死伤伤可就太多了。
千古帝王路,遂愿有几何?
墨溟被待下去之后,墨煊禹的头发瞬间白了一半。
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这一日之间,他经历了正妻和嫡长子的背叛,幸好他身边有能臣干将,帮他渡过这道坎。
否则,南楚真的会在今日大乱。
“未免皇室再起波澜,朕决定,暂时不立太子人选,朕驾崩之前,会将传位遗诏交于顾命大臣手中。”
“陛下圣明!”
立太子是一个国家的重大事项,可刚经历过太子墨溟一事,百官也没人敢劝诫墨煊禹必须立太子。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