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哥,冯雄林到了。”
“好,我马上出来。”
晚饭后,李追远就进入道场忙活到现在。
此刻,在少年面前的祭坛上,有左右两个副坑,一个坑内摆放着菩萨金身,另一个坑内摆放着铜镜。
目前,李追远刚把它们设定好安放位置,接下来还得将这两件器物与道场本身进行对接融入,才能真正发挥出功效。
也幸亏上次翻修道场时,李追远在设计之初就给以后的升改做了预留,要不然只能推倒重建。
可即使如此,这种“加盖”操作,也是个高难度的精密活儿。
少年走到水缸边,打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随后打开禁制走出道场,与谭文彬一起去迎接冯雄林。
该有的礼数是要有的,毕竟人家把自家先人挖出来当礼物了。
小货车停在小径前端,冯雄林借着月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若不是副驾驶位上有张礼这个鬼差指引,他大概率会直接把车开去那片普通人看不见的桃林。
没想到两座龙王门庭的真正居住之地,居然在这么普通的一个地方,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大隐。
亦或者,这里是有什么大机缘大福运?
冯雄林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在看见前方李追远等人走过来时,他马上把自己眼眸里的探寻与审视收敛。
李追远:“辛苦了。”
冯雄林笑道:“前辈太客气了。”
李追远察觉到冯雄林气息的虚弱,这意味着他身受重伤。
小地狱那一浪已过去这么久,这期间李追远还带着谭文彬等人忙完了两个项目开了会,冯雄林又有大量功德可挥霍,上次的伤肯定早就好了,不可能留到现在。
故而,这应该是挖尸体时新受的伤,而且是被冯家人自己打的。
每一代点灯者在点灯前,都会与自家传承势力进行契约分割,后续再想获得传承势力助力,那该势力就会遭受因果反噬。
分割资源、器物,像陈曦鸢那样,在五指山地界单独开一座洞府,这是常态,但从未听说过谁家会连带着先人尸骨一起分割的。
冯雄林就算知道这是一场天大的好交易,也不可能回去跟家里人直白商量,他又没二次点灯。
因此,为了规避或者尽可能降低这种因果反噬,他只能扮演一个“贼”,一个上门偷尸体的贼。
不能心照不宣,得让家里人看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这真是豁出命了。
事实上,他确实差点死掉,死在自家祖坟里,提前跟先人们报到。
不过,他并未故意将衣服扯开,显露出身上那恐怖的伤口,本就是自己这边赚大发的买卖,交易时不适合卖惨。
李追远:“先祭拜一下你家长辈。”
冯雄林笑着点头,很直白道:“对,咱们先验货。”
身后跟过来的润生,发力托举,李追远站上了货车厢。
冯雄林亲自解开封印,再打开锁链,将三口棺材,一口一口地全部打开。
冯家人,全身上下都是宝。
此时躺在棺材里的三具尸体,两男一女,都是陈酿。
这说明,冯雄林没拿年份低的“次品”来糊弄自己。
“前辈,这是我太姑奶……”
冯雄林认真做起了介绍,他连墓碑都带着一起过来,相当于标注好了原料与生产日期。
三具尸体并非如生前般栩栩如生,却也没脱水干瘦,呈现出两黑一银的泛金属色泽。
李追远:“你家长辈们,音容宛在。”
冯雄林点了点头,这是验货满意了。
谭文彬摆过来香炉,李追远持香,小拇指一摆,将香折去半截,再行半礼,最后再将香插入香炉。
冯雄林见状,收起脸上的笑容,跟着少年一起拜了拜。
拜祭完后,李追远将一个本子,递给了冯雄林。
冯雄林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来。
他咽了口唾沫,有点不敢置信,这就……给了?
李追远:“打开看看。”
冯雄林:“前辈,不急。”
李追远:“我看了,你也得看,这才公平。”
冯雄林将本子打开,外皮是普通的本子,纸页却是上等,上面没有文字,而是一幅幅画作,冯雄林只是稍稍尝试沉浸,就立刻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动态韵理,与自己所学的冯家本诀,产生了呼应。
“呼……”
他马上将本子闭合,这才只看了第一页,且这第一页才只刚刚领略,效果就已如此明显,是真货,而且价值比自己预期得还要大,这个本子,能对冯家本诀进行修正提升。
冯雄林:“多谢前辈!”
如此爽朗的交易风格,让冯雄林深受震撼,预想中的九九八十一难全部跳过,直接修成正果。
李追远:“我其实不喜欢别人称呼我为前辈。”
冯雄林试探性地喊了声:“小远哥?”
李追远点头应了一下。
冯雄林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今晚,是真他娘的酣畅痛快。
谭文彬示意润生抬两口,他自己抬一口,把三具遗体送去道场,林书友被留在原地。
李追远对冯雄林道:“目前无事,就不留你了。”
本子已经给了,冯雄林现在最想做的,肯定是寻个僻静处,边养伤边闭关参悟,争取在下一浪来临前获得新突破。
最主要的是,罗晓宇能帮忙在村里布置阵法,留他冯雄林只能帮忙种地。
冯雄林也不扭捏,行礼道:“小远哥,您但凡有事,雄林悉听吩咐。”
说完,冯雄林就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离开。
李追远:“是不留你了,但也没必要走得这般急切。”
冯雄林:“请小远哥明示。”
李追远:“总该见见家里老夫人,上柱香。”
冯雄林用力眨了眨眼:“合该如此,但天色已晚,雄林不敢打扰老夫人歇息。”
李追远:“家里客人不多,老夫人在等你。”
冯雄林马上道:“罪过罪过,请小远哥引路,哪有让长辈等晚辈的道理。”
柳玉梅自是不会特意等待冯雄林,但冯雄林把“货”送来后,阿璃就得起。
李追远白天就跟柳奶奶提了一下,顺便就见见吧。
东屋门被打开,梳妆好的阿璃走了出来,她身上披着一件紫绒,外面天寒有风,道场温暖,方便脱下。
冯雄林对阿璃不陌生了,但在这时还是得再行一礼,阿璃点了一下头算是作了回应,转身先向道场走去。
深呼吸,不断深呼吸,良久,冯雄林才鼓起勇气,走入东屋。
柳玉梅坐在椅子上,一身往日里的便服。
老太太早就不用靠外物来彰抬自己了,冯雄林走进来时,她只是抬头一眼,就给这位冯家年轻翘楚带来压力。
冯雄林先郑重行冯家礼,行完后,又像普通晚辈那般,给柳玉梅跪下来磕头。
“老夫人安康,福远绵长。”
这一套倒不是为了谄媚,的确是发自内心,冯家不是龙王家,自幼听的故事肯定也是以历代龙王为主,柳玉梅对这一辈年轻人而言,等同是故事里的人物。
柳玉梅:“我家那傻个子,我常说他是个气门开脑门儿上的木头,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武者还是得讲究个心无旁骛才足够纯粹。
你心思太重,也太细。”
跪在地上的冯雄林不敢否认,主动点头承认。
柳玉梅:“脑子聪明从来不是坏事,这世上,也没人会去特意追求变笨,但越是聪明的人,就越该学会通透,否则就容易慧极伤身,损了武夫最重要的体魄。
冯家人在自身打磨上,确实在江湖独树一帜,可筋骨皮肉、五脏六腑,打磨得再精细,终究也有个上限,越往上的路就越难走。
多看点书,多瞧些景,养一养气,以气运身,方可得神形调和,心宽体胖嘛。”
冯雄林再次磕头:“谢老夫人点拨教诲。”
如果说本子上拿到的是术的层面,那刚刚老夫人所言的,就是道的补充,若是自身没到一定高度,只会认为对方在故意讥讽说理自己,只有入了这门槛,才晓得对方是在指点自己心境。
冯雄林站起身,去给供桌牌位上香。
上完香后,他对柳玉梅躬身道:
“老夫人,您歇息,晚辈退下了。”
柳玉梅摆了摆手。
冯雄林倒退着出了东屋。
抬头,看了眼星空,心中似有颇多感慨。
“小远哥,我就先走了,您留步。”
李追远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冯雄林下了坝子,上了车,刚将车发动,就看见谭文彬提着一个袋子朝这里走来。
“谭兄,是小远哥还有什么吩咐?”
谭文彬把手里的袋子丢进车窗,道:
“自家种的药草,一点心意,你好好养伤。”
又弹了一根烟后,谭文彬就往回走了。
冯雄林坐在车里,先将烟咬住,两颗指甲摩擦出火花,将烟点燃。
一口烟自鼻孔缓缓喷出,拿起车台上带着油污的抹布,“嘎吱嘎吱”擦了擦自己的光头。
冯雄林笑了笑。
这世上最厉害的收买人心,就是你知道他们没那个必要收买自己的人心。
倒车,调头,开回到村道口时,冯雄林降速,对着凉亭下的那道身影问道:
“还不歇息?”
张礼:“大人一路顺风。”
冯雄林:“今晚是还有人么?”
张礼只是俯身恭送。
冯雄林按了下喇叭:“算了,我不问了,走了,再会!”
等小货车驶远后,张礼重新站直身子,他今晚还得等一位罗晓宇大人。
……
谭文彬回到道场。
小远哥在祭坛处,调试着阵法。
润生和林书友,在阿璃的指挥下,拆解着三具冯家人的骸骨。
自己这帮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自是不会害怕尸体,但阿璃如此精致端庄的模样,在那儿手持炭笔,示意阿友该如何切割的场面,还是让人感到有些惊奇。
谭文彬洗了洗手,也加入其中。
这一忙,就是一个通宵。
阿璃那边已经将原材料初步处理好了。
这会儿,润生用黄河铲在打磨骨片,林书友拿金锏在捣舂肝胆,谭文彬在对人筋穿针引线。
阿璃则在给三套符甲,进行新一轮的重制。
上次在鬼街,受限于符甲承载力,增损二将未能发挥出得到献祭后的完全实力。
这次重制后,祂俩就不用再当啦啦队了,可以重新登上台面。
阿璃也没练武,但她的血瓷瓶可以召唤出近战类型的邪祟,这套新符甲,主要是方便解放李追远。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道场大阵运转。
周围像是响起了一道道经文念诵之声,更有柔和的佛光撒照。
忙活了一整晚的众人,第一反应是身上的疲惫消减了许多。
阿璃摆放在道场内的血瓷瓶开始摇晃,女孩回头看了它一眼,它安静下来。
润生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脖子,很快就适应下来。
谭文彬吸了吸鼻子,体内的怨念在此时受到些压制。
这还是小远哥未对这菩萨金身正式开启的效果,只是金身嵌入道场后,自带的基础影响。
紧接着,一道道光影浮现,凝聚成一道道人影,或演武、或施术、或引阵。
这是铜镜的功能,以后再进行教学时,教学载体不再仅局限于木头人,能拥有更丰富的变化。
李追远开口道:“上一浪里,接触了那么多点灯者,观摩了他们的各种战斗方式与风格。
他们只是绝对实力上没你们强,但经验与技巧方面,其实是高过你们的。
我会尝试将他们一个个模拟出来,你们将实力压制到与他们一个档次或者低一个档次,来与他们进行交手战斗。
总之,调理好状态,准备上课。”
“明白!”
“明白!”
李追远站起身,走下祭台。
阿璃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工作一边看向少年。
少年的脸色,有些发白,他一整晚都是高强度脑力活儿,精力吃得消,身体却有负担。
李追远会意,去拿了一罐健力宝。
阿璃收回视线。
李追远喝了口饮料,
问道:
“天都亮了,罗晓宇人呢?”
……
罗晓宇失联了。
张礼在村道口没等到人,谭文彬也联系不到他。
主要是没人能料到,他会正好卡在张礼给冯雄林指路进村的当口抵达,而且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片桃林大步而去。
他但凡或早或晚那一分钟,亦或者是步伐不要那般激动,都能被张礼撞到。
大概,这就是青春的脚步吧,稍纵即逝。
吃早饭时,李三江问李追远中午要不要跟他去兴仁镇,女方家的酒席在今天办,男方得去些亲戚。
问完后,李三江边嗦着筷子边打量着李追远脸上的疲色,自己给自己否了:
“小远侯你是不是感冒了?算了,今儿你就不去了,在家睡睡觉,多喝点开水。”
其实,李维汉那边的意思,是挺希望小远侯能多出出面,给男方家撑撑场面的,不过基本都被李三江给推了,伢儿在外面忙完才回来,得好好歇歇。
这里就体现出了户口上在谁名下的优势了,即使是亲爷爷想申请使用小远侯,也得经过李三江的批准。
最后,是谭文彬这个司仪,开着黄色小皮卡载着李三江去了兴仁镇。
李追远看了看二楼房间,没急着回去睡觉,而是先去了趟大胡子家。
迟迟没收到信,那就得检查一下是否塞入邻居信箱了。
来到大胡子家,李追远看见孙道长正在和梨花讨论着什么。
笨笨在旁边,攥着拳头,给孙道长加油。
仨人一看见李追远来了,立刻心虚地避开视线。
梨花想把孩子送去给少爷小姐解闷儿培养加深感情,孙道长觉得在自己这里上课才是正道,笨笨当然支持孙道长。
不过,李追远听力好,他们的对话,在村道时李追远就听到了。
“孩子就先留在这儿,让孙道长帮忙打基础。”
梨花:“听少爷的。”
孙道长对李追远俯身表示感谢。
笨笨长舒一口气。
陈曦鸢刚睡醒,走出房间,来到阳台,头发虽有些凌乱,却亦有种慵懒柔和。
“小弟弟,早。”
李追远:“昨晚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陈曦鸢摇头:“不知道,我开域睡觉的,要不然太吵睡不着。”
梨花闻言,低头脸红。
孙道长:“您放心,昨晚无事发生,我在外面教孩子时,布下了好几道阵心,有什么动静,阵心肯定会有所感应。”
阵法他是不敢布置的,单纯的阵心类似于警戒哨,也能感应天气变化。
李追远:“好,我知道了。”
说着知道了,但少年还是走向桃林。
别人或许会触发孙道长的阵心,可罗晓宇的阵道造诣是在孙道长之上的。
桃林内,清安正坐在潭边喝茶。
李追远直接问道:“昨晚是否有人误入惊扰?”
清安:“想知道?求我。”
李追远:“那就是有了,他在哪里?”
远处,桃花纷落,李追远看见了罗晓宇与花姐的身影。
花姐在那里劈砍着桃木做阵旗,罗晓宇忙着布阵。
人没爽约,人不仅不用接待自个儿进来了,还主动上岗了。
好在,看样子罗晓宇也没被鞭打。
清安:“我还以为是你特意安排来给我修林子的。”
李追远:“确实是的。”
清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再言语。
李追远走过去,途中桃花成阵,开始阻挡李追远的靠近,少年不断改变方向,还是走了进来。
罗晓宇察觉到有人,抬头,看见李追远,当即笑道:
“前辈!”
没等李追远开口说话,罗晓宇就激动地俯身拜谢:
“多谢前辈栽培!这片桃林,每一棵桃树,不,是每一片桃花都有着独特异相,在此布阵,钻研每一处方寸,都能让晓宇受益良多。
前辈的苦心与厚爱,晓宇铭记在心,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罗晓宇的阵道在上一浪步入了新台阶,正是容纳各种气象之际,桃林特殊,处处是清安的脸所化。
这里,对罗晓宇而言,是现阶段最合适的巩固提升境界之所。
李追远:“你还需要多久,才能将这桃林阵法布置完?”
罗晓宇:“我……前辈,我最快还得一个月,前辈,能让我再多待两天么,不,一天也可以。”
显然,罗晓宇很珍惜这次机会,并且认为李追远将他放进桃林里,是他占了大便宜,付出了极大成本。
李追远:“不急,你可以在这里慢慢布置,安心感悟,一直待到,你预感到自己下一浪将至时。”
罗晓宇:“多谢前辈授业之恩!”
李追远:“嗯,你继续参悟吧。”
罗晓宇:“前辈,您若有所吩咐,请直接告知晓宇,晓宇定全力以赴!”
李追远点点头,转身脱离阵法离开。
再经过水潭时,清安摇晃着手中的茶杯,说道:
“我发现了,你和他这种,越是聪明的人,往往越是容易遇到傻狍子。”
李追远闻言停下脚步,就这么看着清安,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
清安:“小子,你真不信我会下手抽你?”
李追远:“因为不喜欢别人在我们面前耍心机,所以,更钟意于这种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
清安:“呵,现在想起捡好听的说,晚了。”
李追远:“我们不适应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却又会很享受这种感觉,到最后,离不开这种感觉。”
清安沉默了。
挥了挥手,示意少年可以走了。
李追远走出桃林,经过坝子时,遇到了买酒回来的萧莺莺。
“从今天开始,一日三供,除了酒以外,也供上菜品米饭。”
萧莺莺:“是。”
李追远:“稍后去我那里取一幅画,放在你房间里,这幅画除了你与笨笨,不准示于第三者。每周三次,晚上你带着笨笨睡觉时,将画展开,挂于床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准干预。”
萧莺莺:“是。”
“啪嗒!”
墙角处,正在被孙道长指引着垒鹅卵石的笨笨,一不小心将面前刚垒好的塔堆,全弄倒了。
孙道长:“没事没事,孙女婿,我们再来,你已经很厉害了,能堆这么高这么稳。”
笨笨听话地重新蹲下来,继续垒。
等李追远离开了大胡子家,孙道长忽然发现孩子鼻尖红了,马上关心道:
“孙女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爷爷说,爷爷帮你踢他屁股去。”
笨笨不语,只是一边抽着鼻子一边继续搭鹅卵石。
孩子心里委屈,本以为能逃课的,结果现在变成了不仅白天要上课,晚上还得上晚自习。
李追远回到家后,一觉睡到晚上。
吃过晚饭后,与阿璃进了道场。
少年继续调试着阵法,为接下来的上课做准备;阿璃则在对新符甲进行抛光,以增强增损二将被召唤而出后的美感。
另外,阿璃还给增将军额外做了条虎纹腰带。
这是上次少年答应增将军,要赐给祂一件饰品。
凌晨,二人出了道场,各自回房间休息,校准作息。
道场里没人后,一侧供桌上,白鹤童子的雕像抖动起来,祂面对着增损二将,再次炫耀起自己的宝石:
“见过没,见过没,见过没……”
损将军气得雕像剧烈抖动。
而往常此时都会与损将军同仇敌忾的增将军,这次直接去了童子那边,面对着损将军也抖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虎纹腰带:
“见过没,见过没,见过没……”
损将军:“咿呀呀呀呀!”
实在是无法忍受的损将军,冲上去干架。
可曾经是他们三打一童子的局面,这次因占了两个身体的增将军反水,变成了他被三打一。
很快,损将军雕像被另外三座压在了身下。
“见过没,见过没,见过没……”
……
翌日,潘子的婚礼开始了。
上午,谭文彬就组织着车队,带着新郎去接亲,时间掐得很好,十点半就把新娘给接回来了,不至于让这边的亲朋等待开席。
坝子上除了吃饭搭的棚子,还搭了一个台,请了个小杂技队来进行表演,另外,谭文彬还去石港中学,把学校的鼓号队给请过来了。
后者不用给钱,只需给学弟学妹们管顿饭,再给点喜糖,完事儿后一人送一套最新版《追远密卷》。
到饭点,表演继续,准时开席,亲朋入座,没有故意不发筷子。
在谭文彬的致词下,新郎新娘上台,烟火和炮竹随之燃放。
在众人目光中,潘子牵举着新娘的手,大声喊道:
“大家看好啦,今天结婚的是我们俩!”
新娘接着喊道:
“看好了吧?下面,请大家吃好喝好!”
随即,新郎新娘下台敬酒。
至于双方的父母,本就是不适应人前表现的人,谭文彬就没安排他们登台表演落泪。
从出发接亲到现在的整个过程,都有县电视台赚外快的来录像,上次谭文彬也是请的他们来拍亮亮哥的婚礼,只不过这次不用偷走录像带。
李三江对谭文彬道:“壮壮啊,你办得不错,真不错。”
谭文彬:“嗐,不难的,也没几个人真关注新娘新郎,大家只关注席面上的菜硬不硬。”
李三江:“等以后小远侯结婚时,也由你来操办。”
谭文彬:“那可得好好办,得让新郎新娘做主角,筷子都不准发,都得给我认真看!”
李三江:“哈哈哈,你这臭小子,成,你和云云结婚时,就先这么办。”
谭文彬:“哈哈哈,那不行,会被骂的,我们俩可没小远他们那么好看,能秀色可餐。”
李追远带着阿璃来吃席,为了让阿璃更舒服,不仅选择坐角落一桌,同桌的还有林书友、润生、秦叔、刘姨、熊善、梨花……甚至连孙道长也抱着笨笨来了。
己方人,把这一桌给占了个圆乎,代价是得多出好几笔份子钱。
潘子今天穿着镇上裁缝店里订做的西装,里面是白衬衫,胸前系着一朵大红花。
对非从事相关行业的男人而言,这辈子可能就两次穿这种正装的机会,一次是自己结婚时,下一次是自己子女结婚时。
李追远看着潘子。
真的很难将眼前这个端着酒杯领着妻子逐桌敬酒的男人,与那个自己刚到南通时,带着自己下河摸虾、爬树偷果的孩子王重迭到一起。
人生像是一本书,看着看着,抬头伸懒腰时,才惊觉竟已翻过去这么厚了。
潘子敬酒到了这一桌。
李追远站起身,将红包取出,递过去。
潘子:“嘿,远子,你想当我长辈是不?快,拿回去。”
潘子伸手将红包推了回去,哪怕不用摸光用眼睛看也知道这个红包很厚。
李追远只得将红包收回。
结果,潘子掏出一个红包,递了过来。
李追远:“潘子哥,我们是平辈。”
潘子:“你闭嘴,又不是给你的,这是人小姑娘第一次正式到家来,爷奶特意嘱咐我要给的。”
说着,潘子把红包放到了阿璃面前。
阿璃拿起红包,抬头看向少年,少年对她点了点头。
女孩手指捏着红包两角,对这对新人露出笑容。
“来,远子,你喝汽水。”
潘子拿起酒杯,和李追远碰了一下,他将杯中所剩的酒一口气干了,拍了拍李追远的胳膊,道:
“远子,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
“还有雷子哥呢。”
“雷子那货现在看见女同志还吓得结巴呢,我觉得悬了。
我们兄弟姊妹多,就你和英子考上了大学,以后……不,现在也就属你最有出息,最给咱老李家长脸。
远子,接下来就是你了,等……等你……”
潘子喝多了,脸上红,身子开始摇晃,新娘搀扶着他,但他还是坚持把嘴里的话给努力说完:
“远子,等你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