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君眼中闪过惊喜之色,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家俊出了屋,跟正围着灶台转悠的任桂花知会了一声。
老太太一听亲家要来,手里的大铁勺敲得锅沿当当响,立马吆喝着让菊香多切二斤腊肉。
牛棚那边。
沈家俊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低沉的聊天声。
他清了清嗓子,大步迈了进去。
“爸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没歇着呢?”
正在油灯下翻看报纸的苏文博抬起头,见是沈家俊,忙摘下那眼镜。
“家俊?咋来了,有急事?”
苏文博心里一沉,第一反应就是女儿出了状况,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探了探。
沈家俊见状,连忙摆手,脸上堆满了笑。
“没急事,是喜事!我那石子厂算是立住了,想着咱们一家人还没正经坐下来吃顿饭,特意来请您几位过去热闹热闹。”
“厂子……真开起来了?”
苏文博愣住了,手里的报纸滑落在地都未察觉。
他虽然知道这女婿是个能折腾的主。
但一个农村娃能把厂子开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仅开起来了,还是跟县交通局挂钩的联合经营,红头文件都下来了。”
“这不,村子里的电力设备也换了,就是因为这联合经营。”
旁边的苏志武和苏志文两兄弟对视一眼,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赞叹。
“好小子!真有你的!”
苏志武一拍大腿,指着头顶那盏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灯泡,嗓门洪亮。
“怪不得!前些日子咱们这破牛棚突然给拉了线,通了电。
我还纳闷村里怎么突然转了性,原来是你小子的手笔!”
苏志文也跟着点头,看着沈家俊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重。
一行人说着笑着,沿着田埂往沈家走。
刚进院门,正扶着墙在院子里慢慢溜达的苏婉君便瞧见了父母。
“爸,妈!”
她眼睛一亮,挺着大肚子就要迎上去。
原本正从进去的李淑桐,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搀住女儿的胳膊。
“哎哟我的祖宗!你慢着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走这么快!”
李淑桐看着女儿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眼圈顿时就红了。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婉君坐到院子里的竹椅上,手都不敢松开。
“妈,我哪有那么娇气,这才几个月……”
苏婉君嘴上逞强,额头上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苏文博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着女儿这副模样,眉头锁得死紧。
原本因为厂子建成而升起的喜悦瞬间被冲淡了大半。
“婉君这个情况……太悬了。”
他转头看向沈家俊,语气沉重。
“之前你说想去燕京,我看不现实。这路途颠簸,万一出个好歹,那就是一尸三命的大事。”
沈家俊站在一旁,一脸焦急。
“爸,我也知道难。可这双胞胎风险大,县里的条件我又实在不放心……”
“要是能有个燕京的专家过来,哪怕是看一眼也好啊。”
他这话说得有些痴人说梦,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出那份发自肺腑的焦灼。
一旁的苏志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家俊啊,这念头趁早断了吧。燕京的医生?”
“前几年下放的是有不少,可如今形势变了,有的平反回了城,有的……”
“唉,早就没了踪影。这穷乡僻壤的,上哪去找?”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苏婉君见状,强撑起精神,拉住沈家俊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了过去。
“行了,都别哭丧着脸。那天张医生不也说了吗,胎位正着呢。”
“你看隔壁村的,还是在田埂上生的呢,不也活蹦乱跳的?”
“更何况县卫生院就在跟前,之前张叔那多凶险的伤,不也给救回来了?人家水平不差的。”
苏文博沉吟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
“婉君说得在理。”
“远水解不了近渴,咱们与其指望那虚无缥缈的燕京专家,不如把县里的关系打点好,做到万无一失。”
“家俊,你也别太执着了,关心则乱。”
沈家俊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爸说的是,是我魔怔了。”
他转过身招呼大家入席,张罗着倒酒夹菜,笑声朗朗。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颗心依旧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来。
任桂花把手里的锅铲往灶台上一搁,冲着正在招呼客人的儿子努了努嘴。
“去去去,这种精细活还得你来。”
“别看我把你拉扯大,真要论这炒菜的手艺,我是拍马也赶不上这小子。”
老太太虽然嘴硬心软,但在这这种给儿子长脸的场合,那是半点不含糊,直接把掌勺的大权交了出去。
苏婉君坐在竹椅上,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丈夫,眼里满是柔情。
“爸,妈,家俊做饭确实是一绝,比我强多了。”
沈家俊也不推辞,挽起袖子就进了灶房。
这年头的食材虽然单调,但胜在纯天然。
再加上他舍得放油放料,没一会儿,那股子麻辣鲜香就顺着烟囱飘满了整个院子。
回锅肉片片灯盏窝,麻婆豆腐红亮烫嘴,还有一盆刚从河里摸上来的水煮鱼,上面飘着厚厚一层红油和花椒。
这一桌子菜刚端上来,就把苏家几个大老爷们的馋虫全勾出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苏志武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
“好!这手艺,绝了!”
“我说家俊啊,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搞电你在行,开厂子你有魄力,这下厨房还能整出这等美味。简直就是无所不能嘛!”
他转头看向自家妹妹,大着舌头调侃。
“小妹呐,你这是在哪修来的福气,简直就是捡到宝了!这日子,那是掉进蜜罐子里咯。”
一桌人哄堂大笑,气氛热烈。
苏婉君抿着嘴,正想跟着笑,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僵住了。
沈家俊虽然在跟老泰山碰杯,余光却始终锁在媳妇身上。
见她脸色不对,手里的酒杯还没放下,身子已经探了过去,声音压得极低。
“怎么了?哪不舒服?”
苏婉君咬着下唇,脸涨得通红,那是羞的,也是怕的。
“家俊……我……我没憋住……”
她声音细如蚊呐,双手死死抓着衣角。
“下面……漏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