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烛光跃动着,将皇帝身上黄袍的朦胧反光,投映在他年轻而愁容满面的脸上。
一颗棋子,从黑暗中那只苍白的手中缓缓落下,“嗒”一声轻响,砸在棋盘上。棋桌对面,烛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双满是阴邪的眼睛。
“圣上,这一子,可是确定了?”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狡诈。
洛千秋的嘴唇微微勾起,“大人,落子无悔。请吧。”
暗沉的黑袍袖中,缓缓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双指夹着的黑子,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面具后的目光,牢牢锁住年轻皇帝的脸。
“铿!”
棋子落定,笑声再度从面具后传来。然而,洛千秋那原本势在必得的眼神,却在刹那凝固。棋局,竟在瞬息间诡异地逆转!
阴影中的祁连承,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大人,落子无悔。”洛千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目光却如冰锥,死死钉在对方身上,“你,输了。”
祁连承还未从惊愕中回神,便见洛千秋已伸手,将棋盘上那些看似胜券在握的黑子,一颗,又一颗,从容提走,掷回棋盒,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悸的碰撞声。
祁连承手中紧握的铜铃微微颤抖。洛千秋仅瞥了一眼,便摇头轻笑。
下一刻,他袍袖一挥,浑厚内力隔空轰出,厚重的殿门应声粉碎!木屑纷飞中,祁连承的心猛地一沉。
门外,慌乱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骤然逼近。
洛千秋却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内力竟凝如实质,氤氲流转。祁连承面具下的双眼骤然睁大——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之声,门外侍卫们的刀剑竟齐齐脱手,倒飞悬于半空,剑尖齐齐调转,对准了来的方向!
“御金之术?!不可能!”祁连承失声惊呼。
“大人,朕说过,落子无悔。”洛千秋冷笑着,猛地握紧手掌!
“啊——!”门外顿时惨叫四起。兵刃刺入血肉的闷响、躯体倒地的沉重,取代了之前的喧嚣。昏黄的烛光剧烈晃动,将飞溅在窗纸上的浓重血影,拉扯得光怪陆离。
祁连承指间残留的棋子,“啪嗒”掉在棋盘上。他握铃的手,已是汗湿淋漓。
砍劈门窗的声音零星响起,却软弱无力,很快归于死寂。
洛千秋缓缓起身,手撑在染了点点血污的棋盘边缘,俯视对面。
“还不摘下面具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祁、连、承。”
面具下的眼眸剧震。那只颤抖的手,终于缓缓移向脑后,解开了绳结。面具滑落,露出一张苍老、惨白、蓄着胡须的脸。
“果然是你。”洛千秋的语气里带着早已料定的淡然,“说吧,为何弑君?幕后主使,又是谁?”
“哼…呵呵…哈哈哈!”祁连承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从压抑到癫狂,“没想到啊!老夫真是没想到!洛千秋,一个世人眼中的傀儡,竟隐藏得如此之深!好,好得很!”
洛千秋看着他眼中彻底放弃遮掩的疯狂与绝望,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
“棋子而已。”他轻叹一声,似有惋惜,双指并拢,轻轻一挥。
悬于空中、仍在滴血的刀剑,如同得到敕令,瞬间加身!
祁连承的瞳孔骤然扩散,鲜血自口中涌出。他死死盯着洛千秋,最终颓然倒地。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噼啪。
洛千秋目光落回棋盘,伸出食指,点在那纵横交错的血污中央。奇异的生机自他指尖流淌而出,浸润棋盘。一点稚嫩的绿意,竟从坚硬的木质纹路中钻出,生为一株颤巍巍的嫩芽。
他拾起一颗洁净的白子,轻轻置于棋盘正中央——天元之位。
“棋盘虽小,亦如天下。”他低声自语,目光仿佛已穿透殿宇,望向了更深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