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北京,西郊“红星造纸厂”的废弃原料仓库。
与一个月前张也参加的那场拍卖会不同,这次的“鬼拍门”规模更大,气氛更诡异。仓库内部被重新布置过:中央搭起了一个临时高台,四周用黑布围出一个个半封闭的隔间,每个隔间前都挂着厚重的帘子,只能看见里面模糊的人影。
今晚的拍官不是阴老爷子,换成了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年轻女人,面容姣好,但眼神冷得像冰。她手中拿着一柄乌木槌,槌头雕刻成骷髅形状。
“各位老板,规矩照旧。”女人的声音清脆却毫无温度,“拍品共九件,价高者得。现金、黄金、等价物皆可,也接受……以情报抵价。”
仓库里坐了约四十人,分散在各个隔间。有的独自一人,有的带着随从。空气中有种压抑的兴奋,像猎手围捕前的屏息。
第一件拍品是一本民国时期的日记本,封皮破损严重。旗袍女人介绍:“民国十年,东北盗门李德海亲笔日记,记载长白山之行部分见闻。起拍价,二十万。”
“二十五万。”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东北角的隔间传出。
“三十万。”这次是西南角。
价格很快攀升到五十万,最终被东北角的老者拍得。交割很快完成,老者派人将一袋金条送上台,并取走日记本。
第二件到第五件拍品都是些与八门相关的物件:一把刻着发丘印的洛阳铲、一枚搬山道人的铜符、一卷听阴门的“听地谱”残卷、还有一块卸岭力士的腰牌。每件都拍出了高价,竞拍者大多沉默寡言,但出价凶狠。
气氛在第六件拍品时达到第一个高潮。
旗袍女人从台下取出一个长条木匣,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柄带鞘的古剑。她抽出一截剑身,寒光映亮了周围——正是斩灵剑!
“此剑名‘斩灵’,相传为八门祖师所铸,可斩邪祟,破阴魂。”女人声音提高说道,“特别说明:此剑为高仿品,但工艺精良,仿制者曾亲见真品。起拍价,八十万。”
仓库里霎时间响起一阵骚动。斩灵剑的真品明明在张也手中,这里却出现了高仿品,而且仿制者见过真品?这意味着什么?
“一百万。”东南角的隔间里,一个戴面具的男人率先出价。
“一百二十万。”西北角回应。
“一百五十万。”东南角加价。
竞争在几个隔间间激烈进行。最终,东南角的面具男人以二百八十万的天价拍下仿制斩灵剑。交割时,他亲自上台,仔细检查了剑身,特别用手指摩挲剑柄上的“斩灵”二字,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第七件拍品是一块黑色石板碎片——正是锁芯三部分之一,与张也手中的那部分能严丝合缝。
“此物来源不明,但经鉴定,材质非金非木非石,表面纹路蕴含特殊能量。”旗袍女人说道,“起拍价,一百二十万,只接受以情报抵价。”
这次竞拍更激烈。显然,很多人知道这块石板的价值。
“长白山天池北坡,七星泉下墓穴的完整结构图。”东北角的老者开口说道。
“不够。”女人摇头道。
“八门中,守形门最后传人的下落。”西南角的一个女人说道。
旗袍女人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缓缓说道:“这个情报值五十万。还有吗?”
“我知道真正的张建国在哪里。”东南角的面具男人突然说道。
仓库里瞬间安静,下一秒几乎是所有人都看向那个隔间。
旗袍女人盯着面具男人,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个情报,需要验证。”
“他现在在长白山深处,一个叫‘老虎口’的地方。”面具男人缓缓道,“但不在阳间,在阴间——他二十三年前就死了,尸体被饕餮寄生,现在是一具行走的尸傀。而控制尸傀的,是他自己的残魂,被饕餮囚禁在体内,永世不得超生。”
这番话如同惊雷。有人倒吸冷气,有人低声议论。
“如何验证?”女人问道。
“你们可以去老虎口,那里有一个猎户木屋。木屋地下有三具尸体:张建国、周卫国、还有向导陈启山。都是1998年死的。”面具男人缓缓说道,“但你们去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张建国的尸傀就在附近活动,他还有部分意识,会攻击靠近的人。”
旗袍女人沉默片刻,点头说道:“这个情报,值一百五十万。石板归你了。”
面具男人上台取走石板碎片,经过旗袍女人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女人听完后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
第八件拍品出人意料——是一管暗红色的血液,装在特制的玻璃管里。
“张家纯血,取自张怀山之孙张也,三天前在哈尔滨抽取。”旗袍女人的话引起更大骚动,“此血用途广泛,可破机关、验血脉、甚至……作为某些仪式的媒介。起拍价,二百万。”
“二百五十万!”
“三百万!”
“三百八十万!”
价格疯涨。显然,很多人都想得到张也的血。最终,西北角一个一直沉默的隔间以五百万拍下。交割时,里面走出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他检查了血液样本,用一个小仪器测试后,满意地付款——用的是比特币转账。
终于,到了第九件,也是今晚的压轴拍品。
旗袍女人从台下捧出一个紫檀木盒,盒盖打开的瞬间,仓库里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盒中物品散发出幽蓝色的微光——那是一张完整的、绘制在不知名皮革上的地图。
地图上山川河流栩栩如生,中心位置标注着一棵发光的树,树下有一个洞穴标志。地图边缘用满文和汉文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注释。
“藏金图,完整版。”旗袍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此图不仅标注了努尔哈赤秘宝的埋藏点,更揭示了‘人心树’的真正位置和进入方法。特别说明:此图只能使用一次,使用后会自燃。起拍价——无底价,只接受以命抵价。”
“以命抵价?”众人疑惑道。
“拍得此图者,需答应卖主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可能是去做一件事,可能是去杀一个人,也可能是……献出自己的生命。”女人缓缓的开口说道,“卖主会在成交后告知具体要求,拍得者有权拒绝,但拒绝后需十倍返还成交价,且终身不得再踏入江湖。”
仓库里死一般寂静,好久都没有人说话,因为这条件太苛刻了。
“我出。”好一会儿之后,东南角的面具男人再次开口说道,“命一条,随便取。”
“我也出。”西北角的西装男人说道。
“还有我。”西南角的女人说道。
旗袍女人看了看他们,声音冷冷的说道:“卖主要求:拍得者需在冬至之日,携带此图前往长白山天池,将图在子时月下焚毁。完成此事,契约解除。”
这要求听起来简单,但细思极恐。冬至、天池、子时——正是所有线索指向的关键时间和地点。去那里焚毁藏金图,等于把自己送到风暴中心。
可谁成想,面具男人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去。”
“我也去。”西装男人说道。
西南角的女人犹豫了,最终摇头叹道:“我放弃。”
竞争在面具男人和西装男人间展开。
两人都坚持要去,最终,旗袍女人缓缓说道:“既然两位都愿意,那就价高者得。现在开始竞价,底价一条命,每次加价……一百万。”
“一百万。”西装男人说道。
“两百万。”面具男人说道。
“三百万。”
“四百万。”
价格攀升到一千万的时候,西装男人沉默了。
“一千两百万。”面具男人平静地说道。
许久,见无人再加价。旗袍女人落槌说道:“成交。藏金图归三号隔间客人。请上前签订契约。”
面具男人走上台,在旗袍女人拿出的一份古老契约上按下血手印。契约瞬间燃烧,化为灰烬,但面具男人手背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形如一棵树。
“契约成立。冬至之前,印记会逐渐蔓延。完成任务后,印记消失。若任务失败或企图消除印记……”旗袍女人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面具男人没有说话,而是收起藏金图,转身下台。经过旗袍女人时,他又低声说了一句话。这次女人没有掩饰,直接问道:“你确定?”
“确定。”面具男人点头,说道:“他一定会去。”
“好,我会安排。”女人沉声说道。
拍卖会结束,人群开始散去。每个隔间的人依次离开,彼此保持距离,互不交谈。
面具男人走出仓库,上了一辆黑色轿车。随后,车子缓缓驶离造纸厂,在郊外一处偏僻地停下。
面具男此时缓缓摘下面具——竟然是陈树生!
不,准确说,是有着陈树生面容的“东西”。
它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神空洞。
“主人,图我拿到了。”它对着空气说话。
空气中传来回应,是一个非人的声音,直接响在它脑海里,只听那声音缓缓说道:“做得很好。冬至之日,将图带到天池,我会在那里等你。”
“那个张也……”
“他会来的。容器一定会来找我。到时候……”声音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我会给他一个选择:成为我,或者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他不选呢?”
“他会选的,他一定会选的。”声音充满确信,“因为他父亲在我手里。二十三年的囚禁,张建国的残魂已经快要消散了。如果张也不想看着他父亲魂飞魄散,就只能妥协。”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