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苏青。她好像说过她是一名警察。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心中形成。
我走到放着苏青留下的联系方式的纸条旁,拿起那个默然教过我使用的手机。
手指有些颤抖,但我还是按照他教的,拨通了苏青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苏青略带睡意的声音:“喂?巫祝?这么早,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苏青……你相信我吗?”
我停顿了一下,感觉喉咙发干,“我知道……我知道这很荒唐,听起来像疯话。但是……我只能告诉你,我……好像可以……预言杀人。”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我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我继续艰难地说道:“马上……在一个仓库里,就要死人了。是一对夫妻……我的预言……对象都是我看见的人,那个人……那个杀人犯,他肯定还在这个城里!你……你能不能……调查一下?”
长时间的沉默后,苏青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和安抚:“巫祝……你是不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搬新地方不适应?你好好休息一下,别想太多……”
她的不相信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我不是幻觉!也不是疯了!”
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苏青,你来看看!来我的画室!我把它画下来了!你看看就知道了!”
苏青在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最终,她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好吧,巫祝。我晚上过去找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别太激动,好好休息。”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巫祝,不是我不愿意信你,只是……你说的这件事,实在太……离谱了。”
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清晨的阳光里,看着画架上那幅画作。
我几乎是数着时间捱过了一整天。
阳光从画室的东窗移到西窗,光线逐渐拉长、黯淡,最后被暮色吞没。
平安很乖,大概也察觉到我心神不宁,自己安静地玩着默然买的积木。
默然下午来过电话,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说临时有些急事要处理,今天过不来了,嘱咐我关好门,照顾好自己和平安。
夜幕彻底降临,画室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
苏青一直没有出现。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总觉得那惨白的月光和脊椎摩擦的“咯吱”声就在窗外。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楼下隐约的响声惊醒。
我心下一紧,轻手轻脚地下楼。画室的门没锁,虚掩着。
我推开门,就看到苏青背对着我,站在门口,她的背影僵硬,肩膀似乎在微微发抖。
“苏青姐?”我轻声唤道。
她猛地转过身。我吓了一跳。
苏青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惨白,不是疲惫的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失血般的苍白。
眼眶下有浓重的青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干燥起皮,整个人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病,或者……一场巨大的冲击。
她看到我,几乎是扑过来的,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让我疼得吸了口气。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画呢?!巫祝,你画的那幅画呢?!”
“在画室,我带你去看。”我反手拉住她冰凉的手腕,带着她快步走向画架。
那幅画还在原处,被一块旧布半盖着。
我掀开盖布,清晨微冷的光线照在画布上,那阴森诡异的仓库场景,
那对跪着的夫妻,那雨衣人的背影,还有那两条被交换的、森白的脊椎,再一次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苏青的目光落在画上的瞬间,她整个人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她猛地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干呕的声音,踉跄着冲到墙边的垃圾桶旁,再也控制不住,剧烈地呕吐起来。
她吐得很厉害,仿佛要把胆汁都吐出来,瘦削的肩膀不住地耸动。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止住,用我递过去的纸巾擦了擦嘴,扶着墙壁慢慢直起身。
她的脸色更白了,眼神却死死地钉在那幅画上
她转过头,抓住我的肩膀,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逼问的力量:“巫祝……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能画出这幅画?!每一个细节……连他们跪着的角度,地上水渍的形状,还有……还有那种‘换骨’的……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迎着她的目缓慢地回答:“我做梦梦见的。就在前天晚上,雨下得很大的那个晚上。每一个画面,就像……就像我真的站在那里看着一样。”
“做梦……”苏青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她松开了抓着我肩膀的手,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叹息。
画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我们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苏青不会再说话,她才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低沉得可怕:
“昨天晚上……城南旧工业区,一个废弃的纺织原料仓库……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对中年夫妻……经过初步勘察和……和辨认……”
她顿了一下,喉咙滚动,艰难地说,“就是你们前几天临时住过的那个‘悦来旅社’的老板和老板娘。”
我浑身一冷,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从苏青口中得到证实,那种感觉依旧像是被冰水浇透。
苏青继续说着:“死亡时间推断在前天深夜到昨天凌晨。现场……凶手清理过,但基本格局……还有……”
她猛地又看向那幅画,手指颤抖地指向画中雨衣背影
“杀人手法……和你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尤其是……‘换骨’这个关键细节,是绝对的侦查机密,除了极少数现场勘查人员和……和凶手本人,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更不可能……画得如此……精确!”
“你……”
苏青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脸上
“你在梦里,看到那个穿雨衣的人……长什么样子了吗?任何特征?身高?体态?哪怕一点点?”
我痛苦地摇了摇头,指向画布上那个只有背影的雨衣人。“没有……只有这个背影。他戴着兜帽,雨衣很大,看不清。身高……大概比你高一个头多,肩膀很宽。动作……很稳,一点都不慌,像是……像是做过很多次一样。”
我努力回忆着梦里的感觉,“还有……他用的那两把东西,不像是金属,更像……骨头或者石头,弯弯的,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