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冰冷刺骨,瞬间就灌进了他们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
那种冷,不是普通的冷,是全方位的寒气往你身上冲!
斜眼刘水性好点,他在水里拼命扑腾,手乱抓,终于抓住了冰窟窿的边缘。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像条落水狗一样,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冰面。
“妈呀!鬼啊!有鬼啊!”
他吓破了胆,也顾不上马振坤了,从冰上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就往岸边跑。
可他浑身湿透了,被冷风一吹,那衣服瞬间就冻成了冰盔甲。
他跑啊跑,可是身体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
“救......救命......”
没跑出多远,他就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鹅毛大雪不断落下,很快就覆盖了他的身体。
临死前,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风雪中,好像是王强,正冷冷地看着他。
“强......强哥......饶命......”
他嘴里喃喃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没了声息,变成了一座冰雕。
另一边,马振坤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两条腿本来就是废的,使不上劲儿。
他在水里扑腾了半天,喝饱了江水,最后只能勉强把上半身趴在冰面上,两条腿却怎么也拔不出来,还浸在冰水里。
“救命......爹......救我......”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
大雪呼呼地下,他的体温在飞速流逝。
就在他眼瞅着就要不行了的时候,他看到了远处有一个人影,正慢慢地走过来。
“救......救命......”
马振坤像是看到了希望,拼命地呼救。
那个人影走近了,停在了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马振坤费力地抬起头,借着雪光一看,那张脸正是他恨之入骨,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王强!
“强......强哥,救......救我......”
马振坤伸出手,想要去抓王强。
可王强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这漫天的风雪。
“救你?”
王强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马振坤,你知道这底下是啥吗?”
“这底下,是我哥。”
马振坤一听这话,瞳孔猛地一缩,心瞬间如死灰。
“当......当年......”
马振坤哆嗦着,那是冻的,也是吓的,“当年王勇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不......不怪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他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时候我们在下游,他钓到了条大鱼......跑了,我就......我就说了句,是个爷们儿就跳下去抓......”
“谁......谁他妈能想到,他真那么虎......直接就跳下去了......”
马振坤断断续续地说着当年的真相,那个压在王强心头多年的谜团。
王强听着,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马振坤,”
王强叹了口气,“我兄长已死,是非对错,我已无心过问。”
“你自个儿种的因,这果,你自己尝吧。”
说完,王强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
“别......别走......强子......求求你......”
马振坤在后面绝望地哀嚎着。
王强的脚步没有停。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马振坤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王强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感受着那刺骨的寒冷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身体。
先是腿,没了知觉。
然后是腰,像是被锯断了一样。
最后是整个身躯,慢慢地僵硬,慢慢地失去了温度。
他被冻在了江面上。
上半身趴在冰上,像是在忏悔,下半身在冰水里,像是被地狱的恶鬼拖住。
那双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和不甘,最后定格在了这风雪交加的夜晚。
王强走在回家的路上,鹅毛大雪继续下着,纷纷扬扬。
那些脚印,那些血迹,那些罪恶,那些恩怨,都会被这场大雪掩埋得干干净净。
这一夜,江北镇少了一个祸害,多了一个传说。
离江北镇几百里地外的省城,山阳市。
那是个大地方,楼房高,马路宽,吉普车在大街上跑得欢实。
在山阳市那个把守森严的军区大院里,有一栋三层的小红楼,那是有些年头的老建筑了,墙上爬满了干枯的爬山虎,透着股子威严和沉稳。
这就是陈老爷子的大儿子,也就是为了国家牺牲的那位烈士生前的家。
现在住在这儿的,是他的遗孀,也就是陈建国的母亲,王若霞。
王若霞今年五十出头,可保养得那是真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有了几根银丝,但看着更显气质。
脸上虽然有了褶子,可那腰板挺得比小伙子还直,那是常年待在部队里熏陶出来的精气神。
这天上午,阳光挺好,照在阳台上的君子兰上。
“叮铃铃——”
门铃响了。
勤务兵小张跑去开门,没一会儿,拿着封厚实的信封走了进来。
“王姨,有封挂号信,是从平安县江北镇寄来的。”
一听江北镇这三个字,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王若霞,手里的动作立马就停了,她摘下眼镜,赶紧站了起来。
“快,拿来我看看!准是老爷子来信了!”
她接过信,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苍劲有力的毛笔字,眼眶子稍微有点湿润。
“这倔老头子......这么冷的天,也不说来省城过冬,非得守着那个老宅子,说是啥......守着根。”
王若霞一边嘟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了信封。
她虽然嘴上埋怨,可心里头那是真孝顺,这些年,她没少派车去接,可老爷子就是不去,说是在城里住着憋屈,听不见鸡叫,闻不着土味儿。
她展开信纸,那一手漂亮的行楷映入眼帘。
信不长,可王若霞看得很慢,很细。
看着看着,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过一会儿,又舒展开了,最后竟是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好!好个有骨气的后生!”
她这一拍,把旁边的小张给吓了一跳。
“首长,咋了?老爷子在那边受委屈了?”
“受委屈倒没有,不过是被几个跳梁小丑给恶心着了。”
王若霞把信折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老爷子在信里说,家里那边出了个叫王强的年轻人,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不仅把那断了十几年的冬捕给续上了,还带着全镇的老百姓吃上了肉,是个干实事的人。”
“可就这么个好后生,却被那新来的什么狗屁村主任,还有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无赖给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