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到了二月。
“二月二,龙抬头。”
这地气一通,冰雪就开始化了,那屋檐下的冰溜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地里的黑土也露了出来,散发着一股子泥土的芬芳。
春天,真的来了。
王强是个闲不住的人。
这腿刚好利索,他就开始琢磨着今年的大事了。
第一件大事,那就是盖房子。
那三间土房实在是太破了,虽然不漏风了,可看着就寒碜,他答应过苏婉,要给她盖青砖大瓦房,要让她住得舒舒坦坦的。
木料那是早就备好了,都在院子里堆着呢,砖瓦他也联系好了窑厂,钱也到位了,就差开工了。
第二件大事,那就是买船。
经过这个冬天的折腾,他手里攒了不少钱,再加上跟林颜那边的合作,这腰包是越来越鼓。
他不想再划那个破木头舢板了,又慢又不安全,他想买艘带柴油机的挂机船,那种突突突一响,就能跑出几十里地的铁皮船。
有了那船,他就能去更远的江面,捞更多的鱼。
这两件事,都是好事,也是正事。
可想要干成,都得过一道关,审批。
盖房子得村里批宅基地,得镇上盖章,买船得渔业管理部门批条子,还得村里出证明。
而这大印,现在就攥在赵为国的手里。
赵为国这阵子过得那叫一个憋屈,脸上的伤虽然好了,可留下了几道淡淡的疤,让他那张小白脸看着有点阴鸷。
他听说了王强把鱼卖到省城的事儿,气得在办公室里摔了好几个茶杯。
“好你个王强!还真让你成气候了!”
赵为国咬牙切齿,“想盖房?想买船?想过好日子?做梦!”
他这次学乖了,不玩阴的了,他要玩阳谋。
王强拿着写好的申请书,来到了村委会。
“赵主任,忙着呢?”王强把申请书往桌上一放,也没客气。
赵为国正坐在那儿看报纸呢,听见声音,慢悠悠地放下报纸,推了推新配的眼镜。
“哟,这不是王大英雄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他拿起申请书,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盖新房?还要扩建?王强同志,你这思想有问题啊。”
赵为国把申请书往桌上一扔,“现在国家提倡节约用地,你这房子一盖,那得占多少耕地?这是违反政策的!不行!”
“那是俺自家的宅基地!原来的老房子扒了盖新的,咋就占耕地了?”王强压着火气问道。
“那也不行。按照新农村规划,你们那片以后可能要修路,或者是搞绿化。现在盖了,以后还得拆,那不是浪费国家资源吗?不批!”
赵为国理由找得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理来。
“那买船呢?俺买个船打鱼,给镇上创收,这总行了吧?”王强又拿出一份申请。
“买船?”
赵为国更是嗤之以鼻,“现在江里头的生态环境这么脆弱,你弄个柴油船突突突的,那不把鱼都熏死了?还有那漏油污染水源咋办?环保这关你就过不了!不批!”
“你……”
王强看着他那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嘴脸,拳头捏得咯咯响。
“赵为国,你这是公报私仇!”
“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赵为国往椅子上一靠,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我这是按规矩办事!你要是不服,你可以去告我啊!去镇上,去县里,随便你去哪告!”
“不过我告诉你,只要我在这位置上一天,你这章,就别想盖下去!”
王强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行,赵主任,你有种。”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申请书,转身就走。
“咱们走着瞧!”
从村委会出来,王强并没有气馁,跟这种小人斗,生气没用,得想辙。
赵为国也没闲着。
他不光卡脖子,还发动了马福海这个老狗腿子。
马福海虽然现在没啥实权了,但他那张嘴还在,他开始在村里头散布谣言。
“哎,你们知道吗?那王强发了财,现在心野了!”
“他盖那个大房子,其实是想占咱们村集体的地!以后那地咱们都用不成了!”
“还有那买船,那是想把江里的鱼都捞光了,让咱们以后都没得吃!”
“这小子,就是想当土皇上!想骑在咱们大伙儿头上拉屎!”
这谣言虽然拙劣,但架不住有人眼红啊。
村里头本来就有不少人看着王强发财心里头酸溜溜的,这会儿一听这些话,那心里头的不平衡就冒出来了。
“可不是咋的,凭啥他就能盖大瓦房?咱还得住土房?”
“他那鱼卖那么贵,也没见多分给咱们多少钱啊?”
一时间,村里头开始出现了一些嘀嘀咕咕的声音,王强走在路上,也能感觉到有些人的眼神变了。
苏婉听说了这些话,气得直掉眼泪。
“这帮人咋这样啊?咱们当初分鱼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咋不说这些?”
“嫂子,别哭。”
王强给她擦了眼泪,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世上,本来就是有人恨人有,笑人无,咱们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鬼叫门。”
“就算是鬼来叫门了,我也能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他赵为国想卡俺?想坏俺的名声?”
“哼,那他就打错算盘了!”
王强看着窗外那化了一半的雪,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
“明儿个,俺就去找陈老爷子,这章,他赵为国盖也得盖,不盖也得盖!”
二月里,春风似剪刀,虽然还没把那柳树叶子裁出来,但江面上的风已经没那么硬了。
天刚蒙蒙亮,王强就起了床。
昨晚上他就琢磨好了,赵为国那个孙子既然跟俺玩阳谋,那自己就跟他玩个借力打力。
他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吗?那俺就去找个能管住令箭的人!
苏婉还在睡,呼吸轻柔得像只小猫,王强没舍得叫醒她,轻手轻脚地去灶房,把昨晚剩下的半张饼子在火上烤了烤,就着凉白开两口吞了下去。
他披上那件皮夹克,戴上狗皮帽子,提溜着鱼竿出了门。
今儿个他不打算去老鳖湾那种大场面,就想在自家门口这龙王湾的边上,找个回水湾,碰碰运气。
这几天气温回升,冰层虽然还厚,但有些地方已经开始酥了,走在上面咔嚓咔嚓响,得格外小心。
王强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冰眼,那是前两天别人凿开过的,上面只结了一层薄冰,他一脚跺开,就把钩子甩了下去。
也许是老天爷也知道他今天要办大事,特意给面子。
没多大功夫,手里的鱼线就猛地往下一沉!
“呦呵!还是个急性子!”
王强手腕一抖,凭着手感就知道这鱼小不了。
他也不急着拉,耐着性子溜了几圈,等那鱼没劲儿了,才猛地一提。
“哗啦!”
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大鲤鱼破水而出!
这鲤鱼长得那是真俊,通体金黄,鳞片大而整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尤其是那尾巴,红得像火,一看就是这江里的红尾金鲤,寓意着红红火火,金玉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