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头有底。
那瓶下了药的茅台,在他刚才走的时候,就被偷偷换走了,现在桌上摆着的是一瓶普普通通的真茅台。
至于他们身体里的药性……哼,那种药,代谢极快,只要过个把小时,神仙也查不出来。
张大海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这孙子,是早就留好退路了。
“好!你要证据是吧?咱们这就去医院!去卫生院!抽血!化验!”
张大海大手一挥,“把现场给我封锁了!把这桌上的酒菜,全都给我打包带走!咱们去验个清楚!”
一群人,呼啦啦地又转战到了镇卫生院。
这大半夜的,卫生院里本来静悄悄的,被这帮人一闹,顿时鸡飞狗跳。
值班的是个老医生,带着个小护士,一看这场面,又是血又是伤的,吓了一跳。
“快!先救人!”
张大海指着王强,“先给他包扎伤口!这腿上让人扎了个窟窿!”
那小护士端着托盘过来,一看王强那大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还在往外冒血,吓得手里的盘子差点掉了。
“这……这是咋弄的啊?这也太深了!得缝针啊!”
“缝!”
王强咬着牙,坐在凳子上,脸色苍白但一声不吭,“别打麻药了,俺赶时间。”
“啊?不打麻药?”小护士惊呆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别废话,缝吧。”
老医生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看了王强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佩服。
他手脚麻利地清洗伤口、消毒、缝合。
那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听着都让人发抖。
可王强愣是坐在那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手紧紧地抓着椅子扶手,把那木头扶手都给抓裂了。
旁边看着的几个民警,还有林颜,都被这股子硬汉劲儿给震住了。
林颜站在旁边,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知道,这一刀是为了救她才扎的,这份情,她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包扎完伤口,紧接着就是抽血化验。
可就像***预料的那样,镇卫生院的设备简陋,那药又是新型的进口货,折腾了大半宿,化验单出来了:一切正常,只有酒精含量超标。
而那瓶酒,也是查不出任何问题。
“哈哈……怎么样?张镇长?林站长?”
***拿着化验单,哪怕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也掩饰不住那股子得意劲儿,
“我就说是他们喝多了吧?你们还不信!现在证据确凿,这就是一场酒后闹剧!”
“甚至……”
他眼神一冷,指着王强,“王强持刀伤人,这是故意伤害!我要告他!我要让他坐牢!”
“你敢!”
林颜冲上去,挡在王强面前,“你要是敢告他,我就去县里,去市里,去省里告你!我就不信这世上没王法了!我就不信没人能查出你的脏事!”
“你……”
***被她这股子鱼死网破的劲儿给吓住了。
他现在虽然没把柄,但他屁股底下也不干净,真要闹大了,引来上级彻查,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张大海看着这僵局,心里头叹了口气。
他知道,今儿个这事儿,只能是个哑巴亏了,法律讲究证据,没证据,那就是没辙。
他走上前,把***按回椅子上,那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给我听着。”
张大海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今儿个这事儿,到底咋回事,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你可以仗着你聪明,仗着你手段高,把这事儿给抹平了,但是!”
张大海猛地一拍桌子,“我警告你!这里是江北镇!不是你的一言堂!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次算你做得干净,我拿你没办法,但是,你要是下次再敢伸这种脏手,再敢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祸害老百姓!”
“我张大海就把话撂这儿!我拼着这个镇长不当了,拼着这一身剐,我也要把你拉下马!”
***被张大海这股子拼命的气势给震住了,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
他也知道,见好就收,真把地头蛇惹急了,他也讨不了好。
“行……行,看在镇长的面子上,我啥都不说总行了吧?”
一场风波,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那层窗户纸,终究还是没捅破。
王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那条伤腿稍微有点跛,但依然站得笔直。
他推开扶着他的林颜,一步一步,走到***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坐在椅子上,满脸血痕、眼神躲闪的知识分子。
那种眼神,就像是被激怒的野狼正在盯着自己的猎物,在寻找着下一次致命一击的机会。
“赵主任。”
王强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
“今儿这笔账,俺王强记下了。”
他伸出手,帮***整理了一下那被扯歪的领子,动作轻柔,却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山里的路不好走,天黑路滑的,你以后出门可得小心点。”
“千万……别摔死了。”
卫生院那边安顿好,张镇长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瞅了瞅躺在病床上,腿上缠着厚厚纱布的王强,以及隔壁床上还在输液、脸色煞白的林颜,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转头冲着门口那个一直在探头探脑的小伙子喊道:“亚青!许亚青!”
“哎!镇长,俺在呢!”许亚青赶紧跑进来,一脸的紧张。
“你是月亮湾的,赶紧开着你那拖拉机,回一趟月亮湾。”
张大海吩咐道,“去把强子他嫂子接来,这大老爷们儿在这儿躺着,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不行,林站长那边也是个女同志,咱们这帮大老粗也不方便上手。”
“哎,好嘞!俺这就去!”许亚青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等等!”
王强虽然腿疼得直抽抽,脑子却还清醒,他撑着身子喊住了许亚青,
“兄弟,回去跟俺嫂子说……就说俺喝多了,想喝她熬的醒酒汤,让她来接俺,别说俺受伤了,更别说……别说打架的事儿,省得她吓着。”
“强哥,这……这瞒得住吗?”许亚青看了看他那条渗血的腿。
“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路上别让她着急。”王强咬着牙嘱咐。
“行,俺晓得了!”
许亚青跑出卫生院,摇响了拖拉机,突突突地冲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
此时的月亮湾,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苏婉在家里头,根本没睡。
她坐在炕沿上,那一盏煤油灯拨得亮亮的,桌上摆着一盆早就凉透了的洗脚水,那是她给王强留的。
她手里的针线活早就停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户,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这都几点了……咋还不回来……”
她心里头慌得很,右眼皮一直跳。
王强临走前那是信誓旦旦说早点回,可这都快后半夜了,咋连个人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