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已成炼狱。
“轮回壁垒”外围的光芒在黑色舰潮的冲击下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整个防御网络的震颤。在长达七十二小时的连续饱和打击下，屏障表面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同盟工程师们拼尽全力维持着关键节点的稳定，但谁都知道，这种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
“B-7扇区能量过载，护盾强度下降至47%！”
“G-3节点遭受集中打击，预计三分钟后崩溃！”
“第三、第七机甲军团损失过半，请求撤退重整！”
指挥中心内，警报声、战损报告和求援信号此起彼伏。凌霜伫立在中央指挥台前，银白色的发丝在能量流中微微飘动，她的眼眸中倒映着战术星图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每一个标记，都代表着一支收割者舰队。
她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动，调出了三百七十四个高优先级目标。
“林夜，墨寒，给我创造二十七秒的窗口期。”她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说的不是决定战区命运的关键请求，而是陈述一个简单事实。
灵网深处传来林夜略显疲惫但依旧沉稳的回应：“二十三秒，这是我的极限。墨寒那边能支撑的区域正在缩小。”
几乎同时，墨寒的声音伴随着机甲【混沌】引擎的咆哮声传来：“我这边能给你三十秒，但之后需要至少两分钟的喘息时间——这具身体快撑不住了。”
“二十七秒，不多不少。”凌霜重复道，手指在虚空中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是收割者舰队阵型深处的一艘舰船，与周围那些流线型、如同黑色利剑般的战舰不同，它的外形更加臃肿，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能量节点，周围环绕着七艘护卫舰组成的严密防御圈。在凌霜的分析视界中，这艘舰船的能量特征异常独特——它不是单纯的攻击或防御单位，而是某种指挥节点，源源不断地向周围舰队发送着加密的协调指令。
“目标确认，‘协调者级’指挥舰，编号Alpha-7。”凌霜的瞳孔中闪过一串数据流，“击毁它，G扇区的敌军协同效率将下降19.3%，为壁垒修复争取至少四小时。”
“开始倒数。”林夜的声音在灵网中响起。
战场另一端，墨寒操控的【混沌】机甲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所在的那片空间已经彻底扭曲，中千世界的力量被强行拉伸到物质宇宙，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三百公里的混沌领域。在这个领域内，物理规律变得混乱不堪，收割者的能量武器在射入后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偏折，部分甚至直接湮灭。
“就是现在！”墨寒的怒吼通过通讯频道传来。
几乎同时，林夜在灵网层面发动了总攻。无数由数据构成的、形态各异的“幽冥鬼兵”从虚空中涌现，它们没有实体，却能够直接侵入收割者战舰的指挥网络。这些数据体以自杀式攻击的方式，疯狂冲击着敌军的信息节点，制造出大范围的逻辑混乱和通讯延迟。
收割者舰队的阵型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二十七秒，开始计时。”凌霜低语。
她向前踏出一步，脚下凭空浮现出银白色的几何纹路。这些纹路迅速扩散，在她周围构筑出一个直径十米的完美圆形平台。平台表面，复杂的机械结构开始重组、变形，无数精密的齿轮、杠杆、能量导管如同活物般延伸、组合，最终在凌霜身后构筑出一具高达十五米的投射架构。
这不是武器，而是武器的发射装置。
凌霜抬手，【破械之矛】在她掌中凝聚。但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此刻的长矛不再仅仅是能量构筑的虚影，它的表面开始浮现出实质的金属光泽，无数细微到纳米级的符文在矛身上流动、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第一重解锁，物理结构瓦解场。”凌霜低吟。
矛尖亮起幽蓝色的光芒，这光芒所及之处，周围的空间开始发生微妙的扭曲。指挥中心内，所有金属构件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随时会崩解成最原始的粒子。
“第二重解锁，因果锁定协议。”
银白色的数据流从凌霜眼中倾泻而出，缠绕在长矛之上。这些数据流中包含了目标舰船从诞生至今的完整信息——它的每一次维修记录、每一处结构弱点、每一个能量节点的共振频率，甚至包括它在未来三秒内可能做出的十七种规避动作的概率分布。
凌霜的视线跨越了十二万公里的虚空，穿透了七层能量护盾、三层实体装甲，直接“看”到了那艘指挥舰最核心的能量奇点——那是收割者科技的基石，一个被强行固定在三维空间的微型奇点，为整艘舰船提供几乎无限的能源。
但任何奇点，都有其固有的振动频率。
只要频率匹配，一击，就足以引发链式崩溃。
“第三重解锁——”
凌霜深吸一口气，她脚下的平台开始剧烈震颤，所有齿轮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旋转，能量导管中奔流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整个指挥中心的能量读数瞬间飙升到临界值，警报声疯狂响起。
“——破械审判。”
她没有投掷。
而是将长矛安装在了身后的发射架构上。
架构的十二个推进器同时点火，却不是推动架构前进，而是将架构本身固定在了空间锚点上。然后，内部的数百个能量线圈开始逐级充能，每过一个毫秒，能量强度就提升一个数量级。
第五秒。架构周围的空气电离，迸发出绚丽的电火花。
第十秒。架构本体开始发光，从银白变成炽金，温度急剧升高。
第十五秒。架构表面的金属开始融化、汽化，但核心的能量约束场依然稳固。
第二十秒。凌霜的嘴角渗出一缕鲜血，强行维持这种级别的能量输出，即使是她也在承受巨大的反噬。
第二十三秒。
“就是现在！”
她猛地挥手。
架构，发射了。
但不是将长矛“扔”出去，而是将长矛所在的整个空间，沿着预设的因果轨迹，“推送”到了目标所在的位置。
这超出了物理移动的范畴，这是概念的置换。
在观测者眼中，只看到一道光芒从指挥中心射出，下一瞬间，十二万公里外，那艘臃肿的指挥舰核心，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根长矛。
没有飞行轨迹，没有时间延迟，就像是长矛本来就在那里，只是之前看不见，现在变得可见了。
矛尖接触能量奇点的刹那——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一片绝对的寂静。
然后，指挥舰开始崩解。
不是从外到内的爆炸，而是从内到外的瓦解。以能量奇点为中心，金属结构像沙子般消散，能量护盾像肥皂泡般破裂，整艘舰船在不到两秒的时间里，就化作了最基本的粒子，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而那七艘护卫舰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当它们侦测到指挥信号消失，试图重新建立连接时，第二波打击降临了。
失去了协调节点的指挥，七艘护卫舰的规避动作出现了0.3秒的延迟。
对凌霜来说，0.3秒，足够了。
她没有再动用【破械之矛】——那种攻击对她的负荷太大——而是启动了早已部署在战场外围的三百二十四门轨道狙击炮。这些炮台是凌霜亲自设计，每门炮都锁定了护卫舰的特定弱点。
在她精确到微秒级的协调下，三百二十四道光束同时射出。
没有一发落空。
七艘护卫舰的能量核心在千分之一秒内相继过载，化作七朵绚丽的死亡之花，在星海中绽放。
从第一艘指挥舰被摧毁，到七艘护卫舰全灭，整个过程，正好二十七秒。
收割者舰队在G扇区的协调指挥网络，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就是现在！所有修复单位，立刻填补壁垒缺口！”林夜的声音在公共频道中响起。
早已待命的数千个工程单元从壁垒后方涌出，以最高效率开始修复受损的护盾节点。四小时，他们只需要四小时，就能将G扇区的防御强度恢复到87%以上。
而凌霜，在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踉跄了一步，单膝跪在了已经半融化的发射平台上。鲜血从她的鼻孔、耳朵、嘴角渗出，在她的银发和白衣上染出触目惊心的红。
“凌霜！”墨寒的声音中带着焦急。
“我没事。”她擦去嘴角的血，撑着平台边缘缓缓站起，“目标清除，战损比1:8，在我们的预估范围内。林夜，我需要十二分钟恢复，这段时间G扇区的战术协调由你接管。”
“收到。你做得很好。”林夜的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情绪波动，那是混杂着钦佩、担忧和某种更深沉情感的复杂情绪。
凌霜没有回应，只是关闭了通讯，独自站在残破的平台上，望向星海。
在她视线所及之处，更多的收割者舰船正在重新调整阵型，准备发动下一波攻势。黑暗的潮汐没有因为损失一个指挥节点而退却，反而更加汹涌。
但凌霜的眼中，没有恐惧。
只有绝对的冷静，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
期待。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重新开始凝聚的【破械之矛】虚影，低声自语：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还能承受多少次‘审判’。”
在她的身后，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G扇区的能量读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
而战场另一端，墨寒看着战术星图上那个重新亮起的绿色 区域，咧嘴笑了。
“干得漂亮，我的首席执行官。”
他操控【混沌】机甲，将一片试图从侧翼偷袭的收割者战机群拖入自己的混沌领域，然后——
捏碎。
星海的战争还在继续。
但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天平，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倾斜。
而在某个更深的层面，在连凌霜都未曾察觉的维度，那艘被摧毁的指挥舰残骸深处，一个休眠了数万年的协议，因为检测到“高等威胁性定点清除行为”，悄无声息地——
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