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奴啊...”梁辰等八人两眼血红地大吼着,齐齐猛地举起挂在后腰处的骑手铳,双方越来越近,不只是清兵们的弓箭能射得更准,梁辰这边的骑手铳也能射得更准。
八支骑手铳有四支分别瞄准那个白甲清兵和那三个红甲清兵,有三支瞄准七八个位置靠在一起的马甲步甲清兵,还有一支瞄准的是这些清兵的战马。
“轰!——”二十四声几乎混在一起的霹雳炸响中,八支骑手铳的二十四个铳口一起雷轰电掣地喷射出耀眼夺目的火树银花,霎时,人的惨嚎惊呼声和马的嘶鸣痛叫声一起响起,一匹马被枪弹击中,受伤蹦跳倒地,其余的齐齐受惊失控、撒腿而逃。
失去了马,这些清兵就逃不了了,就算有漏网之鱼,也难以很快找到大部队通风报信。
跟箭相比,火铳的一大优势就是枪弹受风力影响很小。八铳齐射,产生的硝烟眨眼间便被风吹散,梁辰看得真切,那些马甲步甲清兵倒下去了五个,三个红甲清兵倒下去了两个,一个跟他们仨靠得近的步甲误中副车地中了弹,八人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发出疼得死去活来的凄厉嚎叫,唯独那个战斗力最强的白甲清兵躲过了枪弹。
老兵就是老兵,特别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他们几乎有着一种能预知危险的第六感。当梁辰等八人猛然间掏出骑手铳开火时,瞬息之间,那个白甲反应神速地就地打滚然后翻身而起,在躲开枪弹时,他一箭射出又丢弃弓箭,双手交叉从后腰处拔出两把武器猛力地投掷向了梁辰等八人。
梁辰感到头皮一凉,因为他的头盔被那个白甲的一箭射中了顶部,这箭要是下移半寸,他就被撬开天灵盖了,来不及庆幸,“啊呃...”他听到身边七八步外一个夜不收发出怪异的闷声惨呼,电光火石间,他用眼角余光瞥去,看到这个夜不收正捂着血水喷射的脖子跪倒下,一把飞旋斧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稳准狠地飞旋来砍开了他的脖子。
那个白甲投掷出的两把武器正是两把飞旋斧,这是一种不常见的冷兵器,用的人很少,因为它对使用者要求非常高,需多年苦练,练成后,几十步内飞旋投掷出能把目标破甲断骨,并且高手还能做到一击不中后斧子重新飞旋回来稳稳接住再投掷出去。
梁辰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他意识到对方比己方预料的更强悍,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已不可能脱离交战了,就算全部战死也要拼到底。
“杀奴!”梁辰放声怒喝,在打掉手中骑手铳的枪弹时,他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那个中了飞旋斧的夜不收一边拔出一根标枪,迅雷闪电般地猛力投掷向二十多步外一个正瞄准他张弓搭箭的马甲,这一刻,不是他中重箭就是对方中标枪,谁生谁死瞬间决出。
“啊——”那马甲惨叫一声,梁辰的标枪追风逐电地正中他的腹部,直接击穿了铁甲,枪头透体,手中差点儿就射出箭的弓和箭一起脱手而落。
“啊!”“啊!”“啊...”各种腔调的惨呼嚎叫声不断响起,双方又都有数人倒了下去。这场交战一开始,清兵们的弓箭先发制人,导致梁辰这边一死一伤,但下一刻,梁辰这边的骑手铳大占便宜,打死打伤清军两个红甲和六个马甲步甲,随即,那个白甲用飞旋斧杀死了梁辰这边一人,其他清兵射出了第二波箭,梁辰这边则用机弩、标枪、弓发动了第二波攻击,
滚烫的红血飞溅在冰冷的白雪上格外刺眼,清兵那边又倒下四人,包括被梁辰用标枪击杀的那个,另外三个里,一个也被标枪扎死,一个被弩箭射中面门而死,一个被弓箭射中咽喉而死,梁辰这边也倒下三人,都是被弓箭射死的,此时,清兵那边还剩六人,包括那个白甲、那个红甲和四个马甲步甲,梁辰这边还剩四人,明显居于劣势。
经过这两轮远程武器交战,双方贴在一起展开了近身混战。“妈的!看样子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梁辰心里一方面有点后悔一方面心火熊熊燃烧,“死就死!反正老子已经有后了!爹,还有夏叔,我绝不给你们丢脸!”他咆哮一声“杀奴”,一边奋力地奔跑一边又投掷出一根标枪风驰电掣犹如流星而去,目标正是那个白甲。
那白甲正与一个夜不收死斗着,已完全压制住对方,梁辰的标枪从他右后方破空而至,他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般在最后一刻急速地闪身躲避开,标枪仅擦伤了他的右臂。梁辰没空投掷出第三根标枪,因为那个红甲和一个马甲一起狂叫着挥刀扑向了他,他急急地拔出跟他父亲一样的雁翅刀就地一滚避开一刀并横刀挡住另一刀,刀刃撞击金属颤音刺耳,火星四溅,
“咿呀!”那红甲和那马甲完全不给梁辰喘息的时间,两把大刀轮番地劈砍下,刀势狂猛,双拳难敌四手的梁辰有些狼狈地在雪地间连滚带爬地招架着、躲避着站不起来,再过两三息,他必死无疑,命悬一线之际,突然“轰”的一声枪响,那马甲大叫一声,胸口蓦地出现了一个血窟窿,仰面倒下。
那红甲吃了一惊,急忙看向枪声来源,趁他分心走神的这一瞬间,梁辰双腿发力一蹬,身体在雪地上就地旋转一百八十度,手中雁翅刀横锋急速掠向那红甲的小腿,那红甲意识到危险,慌忙腾跳躲避,但慢了一拍,梁辰的雁翅刀结结实实地砍中了他的左脚腕,虽未砍断,但也砍了半截,他疼得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左脚乏力,一头栽倒。
梁辰飞速翻身跃起,他看到了,开火的人是那个一开始腹部中箭的夜不收,这个硬汉中箭后倒地暂时未死,他刚才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坐起,用他的骑手铳对合攻梁辰的那红甲和那马甲开了火,救了梁辰的命。
梁辰来不及说谢谢,那个夜不收已耗尽最后的生命力,重新倒了下去,死了。
战圈里,双方只有五个人还站着了,清兵那边两个,一个是那白甲,还有一个是步甲,倒下的四个里,一个被那个垂死的夜不收一枪打死,一个被梁辰击伤打晕,一个被一刀劈死,一个和一个夜不收同归于尽,他的重斧砍开了夜不收的头颅,夜不收的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
梁辰这边三个,损失了那个与敌同归于尽的夜不收,仅余梁辰、曹二忠以及和那白甲死斗着的夜不收,曹二忠劈死一个步甲,正与剩下的那个步甲搏杀着。梁辰铆足力气用刀背砸向地上那嘶吼着、挣扎着试图反抗的红甲的脑袋将其砸晕,继而提刀冲向那白甲,曹二忠武功高强,对付那步甲是游刃有余的,无需他支援。
与那白甲苦苦死斗着的那夜不收先前已险些被杀,是梁辰的那根标枪救了他,又伤了那白甲的右臂,使那白甲的气力有所下降,才使他坚持到现在,纵然如此,他还是再次坚持不住了,身上已多处受伤、鲜血汩汩的他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在那白甲的大刀力劈华山地劈下来时,他没有横刀格挡,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直刀突刺上前。
“咔嚓!噗嗤!”“噗嗤!”这夜不收的左肩膀近乎被那白甲的大刀完全砍掉,锁骨、肩胛骨齐断,刀刃几乎砍进他的胸腔里,血如泉涌,那白甲也被也夜不收的一刀刺中了腹部。
看着在自己眼前就像一滩烂泥般颓然无力倒下的对方,白甲恍惚间都忘了腹部的疼痛,他有点懵,因为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明国军人,居然这么不怕死,居然会用以命换命的打法,他想不通,民风懦弱的明国怎么会出现这么壮烈有血性的军人。
“去死...”就在这白甲有点呆愣时,已冲过来的梁辰在他身后豹子般跳起凌空一刀斩下。
“啊...”白甲转头惊骇大叫,他想反抗,但浑身上下已使不出力气,眼看着梁辰的刀锋迎面而来继而天旋地转,飞到半空中的他的头颅在意识消失前的一刻看到自己的无头身体的脖子横截面在往上喷出三尺高的血泉。
成功斩杀了这个白甲后,梁辰急急看向曹二忠,见曹二忠也击杀了那个步甲,但受伤不轻,身上血迹斑斑,特别是右大腿中了一刀,伤口深彻见骨,血涌不止,他急急取出随身携带的绷带死死扎住。
“曹哥,你怎么样?”梁辰踉踉跄跄地扑到曹二忠身边帮他包扎伤口。
曹二忠脸色苍白:“没事,梁头,我们赢了...”
梁辰从肾上腺素飙升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就像屠宰场的现场,白茫茫的雪地上到处是血泊、喷溅开的血水、尸体、残肢断臂,白与红,颜色对比鲜明,触目惊心,他心里没有获胜的喜悦,只有撕心裂肺的悲痛,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八个弟兄没了...全甲就剩我们俩了...”
“不要哭!”曹二忠咬着牙,脸色就像石头,“我们是军士!这就是我们的命!加入团练时不是已经料想到这一点了吗?这八个弟兄的死都是值得的!快打扫现场,抓紧时间撤!保不齐附近还有鞑子兵听到动响赶过来!”
“对,对...”梁辰连忙擦掉眼泪,急急忙碌起来,他先捆绑好那个被他打晕过去的红甲,然后去牵马过来,曹二忠提起一把斧头,一瘸一拐地把地上的十七个已死或还没死透的清兵全部砍下首级,又挨个扒掉他们的盔甲衣裤,收拾好地上的武器。
梁辰牵着甲队的马过来,把战死阵亡的夜不收的尸身都放在马背上固定好,那个红甲俘虏、清兵们的首级、衣甲武器战利品等物也都放上马。
就在这时,“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如丧考妣又愤恨暴怒欲狂的大叫,梁辰和曹二忠顺声看去,顿时一起心头一沉,他们看到一二百步外出现了几个清兵,个个五官扭曲、面目狰狞、满眼狠厉和怨毒地看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