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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级机密

    最近,洪飞燕独自一人待着的时间,似乎悄然多了起来。

    这在她那些熟识的派系成员眼中,是相当反常的现象。

    这位阿多勒维特的第三公主,向来习惯于身处人群中心,或是在精心挑选的追随者簇拥下,展示其与生俱来的高贵、力量与无可置疑的影响力。

    她像一颗注定闪耀的星辰,需要天穹与群星的映衬。

    当然,这并非意味着她彻底离群索居。

    每周,她依然会主持那么一两次小范围的茶会,地点通常选在她那间可以俯瞰斯特拉学院中庭、布置得优雅而疏离的私人休息室。

    与会的,多是身份相当、家族立场明确、且以她马首是瞻的贵族少女。

    品茗精致的红茶与点心,交换学院内外的情报,维系并巩固着那个以她为核心的、精致而脆小的社交网络,是这些聚会的核心目的。

    对洪飞燕而言,这是必要的“工作”,是维持其地位与信息网的一部分。

    此刻,便是这样一场午后茶会。

    阳光透过高高的彩绘玻璃窗,在光洁的深色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红茶的醇香、瓷器的清冷气息,以及少女们身上淡淡的、各不相同的香水味。

    几位穿着斯特拉制服或精致便服的少女,姿态优雅地坐在舒适的扶手椅中,低声交谈,偶尔发出克制的轻笑。

    洪飞燕坐在主位,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深蓝色丝绒长裙,银色的长发如同流泻的月光,松散地披在肩后,发尾微微卷曲。

    她一手端着描绘着金色藤蔓花纹的骨瓷茶杯,另一只手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点着扶手,赤金色的眼眸望着杯中随着她细微动作而晃动的、琥珀色的茶汤,似乎有些出神。

    “涩。”

    一个单字,毫无预兆地、极轻地从她形状优美的唇间溢出。

    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茶室里,足以让近旁的几位少女听清。

    洪飞燕自己似乎也微微一愣,赤金瞳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她放下茶杯,瓷器与杯托碰撞,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公主殿下,是……茶太苦了吗?”旁边一位栗色短发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是负责今天茶会的准备者,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

    “不太明白。”

    洪飞燕微微蹙眉,似乎想捕捉舌尖残留的那一丝感觉。

    那不是单纯的苦,更像是一种让味蕾微微发麻、带来某种微妙不快的收敛感,混合在红茶的醇厚之中,转瞬即逝,却又难以忽略。

    “对不起,公主殿下!可能是我今天冲泡的时间或者水温没掌握好……”栗发少女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没关系。”

    洪飞燕收回思绪,赤金色的眼眸恢复了平日的平静与疏离,语气平淡,“红茶本身,多少都有些涩味,不必在意。”

    听到她这近乎“宽容”的回答,栗发少女如释重负,其他几位少女也暗自松了口气。

    为了转移这小小的尴尬,另一位穿着粉色洋装、性格较为活泼的少女适时开口,提起了最近学院里最热门的话题:“对了,公主殿下,您听说了‘女巫餐厅’的事情吗?”

    “女巫餐厅?”洪飞燕抬起眼,赤金瞳看向她。

    “是的!就是在阿尔卡尼姆城里,那个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神奇餐厅!”粉衣少女眼睛发亮,语气兴奋,“传说只有在太阳落山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才有可能偶然撞见!”

    “没错没错!我们班里好几个人都分享过他们的经历了,说得可神了!食物美味得不可思议,但餐厅本身和里面的服务员都怪怪的……殿下您不好奇吗?”

    “嗯……”

    洪飞燕不置可否,重新端起茶杯,纤细的手指沿着温热的杯壁缓缓摩挲。

    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微微荡漾,倒映出她那双此刻显得格外深邃、仿佛有熔金流淌的赤金色眼眸。

    “无所谓。”

    她最终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对这种……来源不明、故弄玄虚的都市传闻,没什么兴趣。”

    她表现得兴趣缺缺,但“女巫餐厅”这个话题显然成功勾起了在场其他少女极大的好奇心和倾诉欲。

    她们立刻抛开了刚才的拘谨,开始热烈地讨论起各自听来的版本、朋友的朋友的“亲身体验”,以及那些关于食物味道如何“超凡脱俗”、服务员如何“神秘美丽”的夸张描述。

    茶会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而喧闹。

    洪飞燕没有再参与讨论,只是静静地、小口地啜饮着杯中微涩的红茶,赤金色的目光偶尔掠过交谈的少女们,更多时候是落在窗外逐渐西斜的日光上,仿佛在思考着与茶会无关的、更遥远的事情。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感知到身后,一股熟悉而内敛的气息悄然接近。

    她没有回头,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来人是叶特琳,洪飞燕的专属护卫兼贴身女官,一位总是沉默寡言、行动利落、实力不俗的女性。

    她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制服,悄无声息地走到洪飞燕身侧,微微俯身,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朴素的黄色文件夹,轻轻放在洪飞燕手边的鎏金小几上。

    “公主殿下,”叶特琳的声音平稳而低沉,只有洪飞燕能清晰听见,“找到了您之前吩咐查阅的文件。”

    “是吗?”

    洪飞燕放下茶杯,赤金瞳瞥向那个文件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

    几天前,阿伊杰·摩尔夫在走廊上突兀地拦住她,询问关于“摩尔夫兰森林”进入权限的事情。

    当时,她出于某种复杂的心绪,干脆地拒绝了。

    但拒绝不代表不在意。

    恰恰相反,正因为是阿伊杰……那个与“那件事”有着最直接、最深刻关联的少女……亲自、且似乎带着某种迫切来询问,反而让洪飞燕无法彻底忽视。

    她并非真的想帮阿伊杰,但“摩尔夫兰森林”这个地名,本身就牵扯着阿多勒维特王室一段不愿被深究的“光辉历史”,以及她那位“完美”姐姐洪思华公主崛起的关键一役。

    阿伊杰的询问,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那层被粉饰已久的平静表象。

    于是,她暗中吩咐叶特琳,去调阅王室档案库中,所有与“摩尔夫兰森林”及十年前“艾萨克·摩尔夫大公事件”相关的、非公开的记录。

    她倒要看看,阿伊杰究竟在追寻什么,而那被王室刻意淡化和美化的“英雄事迹”背后,是否还藏着别的、不为人知的尘埃。

    此刻,文件就在眼前。

    洪飞燕优雅地对茶会上的少女们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拿起那个黄色文件夹,并未避讳旁人(她们也识趣地稍微压低了交谈声),径直打开。

    然而,文件夹内,空空如也。

    只有最上面一页空白纸张的中央,盖着一个触目惊心的、由复杂魔法纹路构成的、猩红色的巨大印章:[一级机密·王室最高封存]

    洪飞燕的眉头,瞬间蹙紧了,赤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

    “叶特琳,”她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这是什么意思?”

    叶特琳面不改色,依旧用平稳的语气低声回答:“回禀殿下,关于‘摩尔夫兰森林’事件的核心档案,已被列为最高机密事项。根据王室律法,此类文件严禁以任何实体或魔法形式带出王宫档案库。不过,”她略微停顿,补充道,“以殿下您目前的身份与权限,随时可以返回王都,在档案库特许阅览室内进行查阅。”

    “是这样。”

    洪飞燕的指尖,轻轻划过那枚冰冷的红色印章。

    除了女王陛下本人才能直接调阅的绝密,以及少数几个涉及国家根本战略的禁忌档案,以她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理论上应该没有不能接触的信息。

    然而,“摩尔夫兰森林”事件的记录,竟然被划入了需要“返回王宫、在特定地点查阅”的“一级机密”范畴。

    这本身就极其可疑。

    “摩尔夫兰森林”……十年前,大公艾萨克·摩尔夫突然“黑化”暴走,在森林中造成巨大破坏与恐慌,最终被当时还是公主、临危受命的洪思华率领王室卫队与魔法师协会高手“英勇镇压”的故事。

    这是让“铁血玫瑰”洪思华的声望达到顶峰、为其日后继承王位铺平道路的关键性事件,早已被写进官方历史教材,在民间广为传颂。

    那么,一个已经被“定性”、被大肆宣扬的“英雄事迹”,为什么其相关的核心记录,要被如此严苛地封存、隐藏?

    有什么……见不得光、或者说,必须被彻底掩盖的理由吗?

    “辛苦了。”

    洪飞燕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

    她合上文件夹,随手将其向空中轻轻一抛。

    就在文件夹脱离她指尖的刹那……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纸张自燃的声响。

    那黄色的文件夹,连同里面那张盖着猩红印章的空白页,甚至没来得及完全散开,就在半空中骤然化作一小撮细腻的、灰白色的灰烬,随即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

    茶会上的少女们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魔法意味的小插曲吸引了刹那目光,但见洪飞燕神色如常,便又很快将注意力转回了她们热衷的话题上。

    洪飞燕重新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红茶,赤金色的眼眸深处,却燃起了一丝探究与冷意交织的光芒。

    “看来……需要更仔细地调查一下了。”

    她心中默念,嘴角那丝笑意加深了些,却毫无温度。

    如此刻意、如此明显地隐藏信息……简直像是在对着知情者大喊“这里有秘密”。

    而有权、且有必要这么做的人,除了她那如今已贵为女王的姐姐洪思华,还能有谁?

    只要能找到洪思华的弱点,或者任何能动摇她那“完美无瑕”形象的证据,那么花费一些时间和精力去深挖这段被尘封的往事,无疑是值得的。

    夜幕低垂,斯特拉学院女生宿舍区。

    阿伊杰独自坐在自己简洁的单人床上,冰蓝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润水汽。

    她穿着素色的棉质睡衣,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冰蓝色的眼眸有些失焦地望着前方虚空,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傍晚在“女巫餐厅”遭遇的种种诡异。

    那个服务员……最后那句低语,究竟是什么意思?“和我一样”、“女巫的气息”……

    “嗯,确实很可疑。”她低声自语,眉头紧锁。

    难道那个服务员是黑魔人伪装的?

    用魔法迷惑顾客,经营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黑暗勾当?

    但黑魔人开餐厅……这想法本身听起来就有些荒谬。

    而且,“女巫餐厅”的传闻已经遍布整个阿尔卡尼姆的学生圈,如果真是黑魔人的据点,恐怕早就被魔法协会或学院方面盯上了,怎么可能还如此“繁荣”?

    “想不明白……”她叹了口气,感觉思绪如同乱麻。

    之前为了理清思路,她甚至在淋浴下冲了足足半个小时,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头的迷雾。

    直到皮肤都有些发红发烫,她才不得不放弃。

    “可以……忽略不管吗?”她自问。

    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有些事,一旦被卷入,就很难轻易脱身了。

    尤其是涉及到“女巫”这种危险而禁忌的存在。

    “呼……”

    阿伊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暂时停止内耗。

    她掀开薄被,准备躺下,目光却无意中扫过宿舍墙角。

    那里,安静地立着一件物品……一把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老旧的长柄扫帚。

    木柄因常年使用而变得光滑,顶端的帚穗是用某种干燥的、颜色暗淡的植物纤维扎成,看起来与任何一间普通仓库或马厩里能找到的扫帚没什么两样。

    这是她在白天的“搜寻黑魔使藏身处”训练中,于那个模拟的“女巫的小屋”模型附近发现的。

    当时,她感觉到这把扫帚散发出一股极其微弱、但令人莫名不舒服的异常魔力波动,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出于谨慎和强烈的好奇心,她悄悄将其带回了宿舍。

    然而,事后她将扫帚交给负责实习评定的教授检查时,对方只是随意看了两眼,用侦测魔法扫了扫,便断言“没有任何异常魔力残留”,认为这只是训练场道具组无意中遗落的普通清洁工具,甚至对她的“敏感”报以略带调侃的微笑。

    教授是经验丰富的高阶魔法师,他们的判断似乎无可置疑。

    阿伊杰也只能接受,但心底那份违和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她起身,走到墙角,拿起那把扫帚。

    触手是普通木头的温凉,帚穗干燥粗糙。

    无论她用上多少种课堂上学到的、或从父亲遗留笔记中自学的探测技巧,都无法从这把扫帚上得到任何超出“普通”范畴的反馈。

    除了那股……始终萦绕在她感知边缘、若有若无的、令人脊背发凉的“不舒服”感。

    也许,她拿着这把扫帚一辈子,也搞不清它的来历。

    不如……拿出去请更专业的鉴定师看看?

    阿尔卡尼姆城里,应该有擅长鉴定古物或魔法物品的店铺。

    虽然要花一笔不菲的费用,但至少能解决心头疑惑,求个心安。

    这个念头一起,便有些按捺不住。

    她看了看床头的魔法计时器,时间还不算太晚。

    只要在晚上十点宿舍门禁前回来,应该来得及去城里一趟。

    打定主意,阿伊杰立刻行动起来,换下睡衣,穿上便于外出的简便常服。

    就在她拿起小包,准备出门的瞬间,另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

    “不如……去找白流雪问问看?”

    仔细想想,似乎没必要特意外出花钱。白流雪就在斯特拉学院里,而且他……好像总是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这把扫帚的怪异,或许他能看出点什么?

    即使他也不知道,问问也没什么损失,总比自己瞎琢磨强。

    想到白流雪,阿伊杰的心跳莫名快了两拍。

    她想起之前他生病时,自己深夜去探望的情景,还有平时他那些看似随意、却总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的言行……或许,他真的能提供一些线索。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便迅速取代了外出的打算。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身走向宿舍门,不过这次的方向,是通往男生宿舍区。

    第一次在夜晚独自前往男生区域,阿伊杰不免有些紧张。

    冰蓝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过光线相对昏暗的走廊,好在S班的男生宿舍楼本就人少,这个时间更是寂静,几乎碰不到什么人。

    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轻微的回响。

    她按照记忆,找到了白流雪的宿舍门牌。

    站在门前,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

    “谁啊?”

    门内很快传来白流雪那带着惯常懒散的声音。

    “是我,阿伊杰。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阿伊杰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但细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一丝紧张。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单独、而且是晚上,来到一个男生的宿舍门口。

    门内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拉开了一道缝隙。

    白流雪探出半个身子,他似乎刚洗完澡,棕色的短发还有些潮湿凌乱,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灰色旧T恤和深色长裤,脚上趿着拖鞋。

    那双独特的迷彩色眼眸带着一丝意外的神色,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什么事?”他问,语气倒没什么特别,只是寻常的询问。

    “有…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看看。”

    阿伊杰晃了晃手中用布简单包裹起来的长条形物体。

    “是吗。进来吧。”白流雪说着,侧身让开了门。

    “啊,可以吗?”阿伊杰有些意外于他的爽快。

    “有什么不可以的?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

    白流雪似乎觉得她的犹豫有些多余,招了招手,转身先走回了房间。

    阿伊杰整理了一下心情,迈步走了进去。

    白流雪的宿舍内部比她想象中要简单得多,甚至有些“简陋”。

    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储物柜,角落里堆着几个看起来像是零食或杂物的纸箱,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个人装饰。

    墙壁是干净的米白色,地面光洁,整体透着一种“临时居所”般的冷淡感。

    这与其他S班学生(尤其是女生)总会用各种魔法灯饰、挂画、工艺品或收集品精心布置房间,展现个性的风格截然不同。

    是男生都这样,还是仅仅因为白流雪懒得布置?阿伊杰猜大概是后者。

    “零食……真多。”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书桌和墙角那几个敞开的、塞满了各式包装零食的纸箱吸引。

    “嗯。别人送的。”

    白流雪随口应道,走到床边坐下,指了指桌上一个印着可爱动物图案的饼干盒,“那是普蕾茵前几天硬塞过来的,你要吃吗?”

    “啊,不了!谢谢!”

    阿伊杰连忙摆手,脸有些发热。

    白流雪的话让她心里某个角落莫名在意了一下。

    礼物……现在这个年纪的男女之间,互相赠送礼物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她回想起来,自己从白流雪那里得到了太多帮助……拯救童年的她、参与父亲灵魂的事件、平时的各种援手……可她似乎从未正式地回报过什么,甚至没想过要送一份表达谢意的礼物。

    是不是……太过单方面地接受帮助了?

    要不要……准备一份礼物?

    如果送的话,送什么好呢?

    看他这里堆了这么多零食,应该不讨厌吃的东西?

    但用零食作为感谢的礼物,会不会显得太敷衍、不够郑重?

    “怎么发起呆来了?”白流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些事情。”

    阿伊杰回过神,连忙收敛心神,走到房间中央,将手中用布包裹的东西小心地放在干净的地板上,然后解开了系带。

    那把陈旧的扫帚,露了出来。

    “这个,你能帮我看一下吗?总觉得它有点……怪怪的。”

    阿伊杰指着扫帚,冰蓝色的眼眸带着期待和一丝不安看向白流雪。

    白流雪的视线落在扫帚上,迷彩色的眼眸先是随意地扫过,随即,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书桌前,从一堆杂物里翻找出一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框眼镜(棕耳鸭眼镜),戴了上去。

    然后,他走回扫帚旁,蹲下身,目光透过镜片,极其仔细、缓慢地,从头到尾、一寸一寸地审视着这把看似普通的扫帚,手指甚至没有触碰,只是悬停在帚柄和帚穗上方几厘米处,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随着他专注的审视而变得有些凝滞。

    阿伊杰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白流雪才缓缓直起身,摘下了眼镜。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眉头微蹙,眼神深邃,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嗯…”他沉吟着,目光再次落回扫帚上,“你是在……白天S班的实习训练场,那个‘女巫的小屋’附近发现的吧?”

    “你怎么知道?!”

    阿伊杰冰蓝色的眼眸蓦然睁大,满是惊愕。她可从来没说过这个!

    白流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脸上那复杂的表情又深了几分,他低声自语般喃喃道:“女巫的扫帚……话说回来,最近‘女巫餐厅’的传闻,确实在斯特拉乃至整个阿尔卡尼姆传得沸沸扬扬……”

    他似乎在快速思考着什么,迷彩色的眼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之前虽然也有零星的类似传闻,但并没有引起太大范围的注意……然而,从阿伊杰在训练场‘恰好’发现这把扫帚开始,事情似乎就朝着不能再忽视的方向发展了……”

    “这次的情节……难道又是几个事件线同时并行、互相影响触发?”

    他眉头锁得更紧,这熟悉的、令人头痛的“剧情混合推进”模式。

    这个故事桥段,在“游戏”或类似的传说中并不少见,甚至有些老套:主角(或重要角色)无意间得到了一件与“女巫”密切相关的物品(比如扫帚),结果被误认为是女巫,或者吸引了与女巫敌对势力的注意。

    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可能会有女巫猎人这种极端危险的存在亲自找上门,不分青红皂白地进行攻击和“清除”。

    白流雪猛地抬头,看向阿伊杰,语气带上了一丝罕见的严肃和急促:“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感觉被什么人盯上、跟踪?”

    “啊?可疑的人?”

    阿伊杰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和问题问得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没有特别感觉……这个扫帚,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白流雪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重新恢复那副平淡的样子,但动作却快如闪电。

    他一步上前,伸手,一把将地上的扫帚抓了起来,动作自然得仿佛那是他的东西,“就是一把有点年头的旧扫帚罢了。”

    “没收了。”他宣布,语气不容置疑。

    “嗯?!”

    阿伊杰完全没料到这个发展,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错愕。

    “我喜欢它的……设计风格。”

    白流雪面不改色地说着,还真的拿着扫帚比划了一下,仿佛在考虑挂在哪里,“我要把它挂在墙上,当个装饰,好好欣赏。”

    “您……有这样的品味吗?”

    阿伊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那把灰扑扑的旧扫帚。这品味也太独特了吧?

    “配套的垃圾桶也要有一个才完整吧?你没有配套的垃圾桶吗?”白流雪煞有介事地问。

    “没、没有……”阿伊杰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总之,现在这扫帚是我的了。”

    白流雪将扫帚随手靠在自己床边的墙角,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看向阿伊杰,用一副“事情解决了”的语气说,“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太过分了!”

    阿伊杰终于反应过来,鼓起脸颊,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控诉。

    她本来是来请他帮忙鉴定解惑的,结果东西直接被“没收”了?这算怎么回事?

    “有什么过分的?”

    白流雪挑眉,“要不,我赔你一把新的、更漂亮的扫帚?魔法清洁扫帚,带自动悬浮和除尘功能的那种?”

    “那个……不用了!”阿伊杰气结,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流雪的态度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她无法反驳的、奇怪的笃定。

    “我现在就走!”

    她赌气般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她更困惑的地方。

    “嗯。这个拿去,路上吃。”

    白流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个小东西被抛了过来。

    阿伊杰下意识地接住,低头一看,是一块包装简单的、看起来像是薄荷味口香糖的东西。

    “…好吧。”

    她捏着那块口香糖,心情复杂,最终还是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甚至没顾上好好说声再见。

    “咔哒!”

    宿舍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室内的光线。

    阿伊杰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深深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原本,她并不是为了进行这样一场单方面被决定、被敷衍的对话才来的。

    更何况,难得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机会(虽然地点有点微妙),却因为自己的笨拙应对和他的奇怪举动,就这么匆匆结束了。

    “他为什么要拿走那把扫帚呢?”

    阿伊杰喃喃自语,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不解。

    难道真的会有人,用那种陈旧黯淡的旧扫帚来当室内装饰吗?

    由于对扫帚的来历和意义一无所知,她心头的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大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她试图说服自己,握紧了手中那块薄荷糖,迈开脚步,朝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

    夜风微凉,吹拂着她尚未完全干透的冰蓝发丝。

    第二天,午餐时间,学生餐厅人声鼎沸。

    阿伊杰和普蕾茵恰好坐在同一张长桌旁。

    普蕾茵正飞快地解决着一大盘看起来热量不低的烤肉排,而阿伊杰则有些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盘子里的蔬菜沙拉。

    犹豫再三,阿伊杰还是忍不住,用闲聊般的语气,提起了昨晚的事情:“对了,普蕾茵,问你件事……白流雪他,是不是有收集扫帚的奇怪爱好?”

    “嗯?”

    正把一大块肉排送进嘴里的普蕾茵闻言,动作一顿,抬起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看向阿伊杰,脸上露出一个“你在说什么鬼话”的古怪表情,“扫帚?收集?你发烧了还是没睡醒?”

    “我最近不是得到了他很多帮助嘛,所以想送点礼物表达谢意,但完全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阿伊杰解释着,脸颊微微发红,“然后,我昨天捡到一把有点奇怪的旧扫帚,拿去想让他帮忙看看,结果他直接就说很喜欢,要自己拿走……”

    “什么?”

    普蕾茵咀嚼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她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黑眸紧紧盯着阿伊杰,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确定?捡到了一把扫帚?”

    “嗯?嗯……是啊,在之前的实习训练场。”阿伊杰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紧张。

    “然后,大叔他拿走了?”普蕾茵再次确认,语气加重。

    阿伊杰点了点头。

    普蕾茵看着她,沉默了两秒,然后,深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事情麻烦了”的沉重感。

    “那是女巫的扫帚。”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压得很低,但清晰无比。

    “嗯?”阿伊杰愣住了,大脑仿佛瞬间宕机。

    “女、女巫的扫帚?”

    她下意识地重复,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是我知道的那个……女巫吗?”

    “嗯。没错。”

    普蕾茵肯定地点头,黑眸中没了平日的戏谑,只有严肃。

    “啊……呵呵,这种玩笑,太无聊了。”

    阿伊杰干笑两声,试图将这句话归类为普蕾茵又一次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女巫?那种传说中的、危险又神秘的禁忌存在,她们的扫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斯特拉的训练场,还被她捡到?

    然而,与阿伊杰试图进行的“合理化”解释不同,普蕾茵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反而凝重得让人心头发紧。

    “确实是女巫的扫帚。而且你也该知道,”普蕾茵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告诫的意味,“女巫的东西,如果长时间持有,会被动地沾染上‘女巫的气息’。这种气息对我们普通人或许只是感觉‘不舒服’,但对某些存在来说,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明显。对你没好处。”

    她直视着阿伊杰的眼睛,说出了最坏的担忧:“最坏的情况下……‘女巫猎人’可能会顺着这气息找上门来。你应该听说过他们吧?比女巫本身更麻烦、更危险的存在。”

    “不会吧……”阿伊杰的声音有些发虚。

    关于“女巫猎人”,她当然听说过。

    那些为了猎杀女巫而抛弃一切个人身份、面容甚至人性,将自身化为纯粹“猎杀机器”的极端存在。

    他们行事偏激,不择手段,且拥有专门克制女巫能力的诡异力量,是连正统魔法界都感到头疼、不愿轻易招惹的麻烦。

    “不对,等等!”

    阿伊杰猛地抓住一个关键点,冰蓝色的眼眸里涌上更深的困惑和一丝恐慌,“如果这扫帚真的那么危险,是女巫的东西……那、那白流雪他为什么要拿走它?还说是要当装饰?”

    “这还用问吗?”

    普蕾茵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理所当然,“当然是为了保护你啊!你以为那位大叔是什么有特殊收藏癖的怪人吗?世界上哪有正常人会拿一把旧扫帚当装饰品挂在墙上欣赏的?”

    “虽然……如此……”

    阿伊杰的思维有些混乱。

    如果普蕾茵的推测是真的,如果那把扫帚真的是女巫的物品,带有会吸引危险的气息……

    那么……

    “白流雪他……把扫帚拿走了,那份‘危险’,岂不是转移到了他身上?”

    阿伊杰的声音微微发颤,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惊恐,“万一……万一真的有女巫猎人找上门,他们要找的,不就是现在拿着扫帚的……”

    普蕾茵正准备去叉下一块肉排的手,再次僵在了半空中。

    是啊,女巫猎人很危险。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是最不可理喻、最执着、也最难以用常理揣度的追杀者之一。

    即使白流雪再厉害,再特殊,面对这种为猎杀而生的、抛弃了一切的极端存在,真的能轻松应对吗?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美味的食物似乎都失去了吸引力。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担忧与沉重。

    午餐,在突然笼罩下来的、关于“女巫”与“猎人”的阴霾中,变得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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