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锋本质上是个相当纯情的人。
魂穿之前,他年纪轻轻便进入部队,生活纪律严明,环境相对封闭,根本没机会接触女孩子,更别提谈恋爱了。
成家立业这种事,在当时的他看来遥远得很。
魂穿之后,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
在玄策卫训练营里,与他交好的同僚如燕七、秦岳等人,没少打趣他:
“头儿,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儿子都生出来了!
咱们玄策卫执行任务的时候危险,好多人都是早早成家生娃,生怕自己万一没给家里留个后啥的……
呸呸呸,我这乌鸦嘴,不过我说的也是实情。
你别看咱们训练营那些新来的才十八九岁,大多都已经成亲了呢,甚至好些人都刚刚做了爹。”
燕七拍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
“就是,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大家说说,兄弟们帮你留意着!”
“我家中有个表妹,性情温和,女红也好,模样也周正。
锋哥你若是得空,我请你到家中吃酒,顺道瞧瞧?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对于这些好意或玩笑,谢锋通常都是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婉拒:
“姻缘之事,讲究缘分,强求不得。”
随后他总是把话题引回公事上,久而久之,同僚们也知他“不开窍”,渐渐说得少了。
这次受伤纯属意外,他根本没想过会有什么“艳遇”。
这几天的“不要脸”和“没话找话”。
连谢锋自己都感到吃惊。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二十七岁的、历经两世的灵魂,又在纪律部队和玄策卫这样环境中浸染,早已过了轻易心动的年纪,对男女之事颇为淡然,甚至有些“绝缘”。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或许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去,甚至不会成家。
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竟是在这最不经意间,毫无预兆地,遇到了一个让他心弦为之拨动的姑娘。
安月瑶,外表清丽温婉,颇有几分江南女子般的柔和,但气质却沉静从容,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笃定。
最打动他的,是她处理伤口时没有寻常女子的惊慌或嫌恶,眼神清澈而专注,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医道的尊重与认真。
让谢锋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
安月瑶此时意外跌落在她怀里,两人姿势亲昵,氛围微妙,偏偏被突然回来的安太医夫妇撞了个正着。
谢锋单手扶正安月瑶,立刻站起身,脸上难得地闪过一丝窘迫。
安月瑶更是瞬间脸颊绯红,像做了什么错事被家长抓住的孩子,慌忙退开两步,垂下头摆弄手中的药瓶。
先生小院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见没人开口说话,谢锋拱手问候:“安太医,安夫人,你们回来了。”
安太医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
“是谢大人啊,前些天就听月瑶说你受伤了,我还想着得空给你看看呢。可不巧,你每回过来,我总是不在家。”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谢锋有种小心思被长辈看透的感觉。
安月瑶的母亲安周氏是个性情爽利的妇人,见状乐呵呵地开口:
“谢大人,别站着了,快坐快坐!正巧,我屋里还有些自己做的杏仁酥和茯苓糕,等我泡一壶新茶,拿来给你尝尝,也谢谢你对瑶瑶他爹的关照!”
说完,安周氏放下手中一篮子的新鲜药草,转身进了屋子里。
安太医瞧见女儿低头站在一旁,耳根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心中感慨。
他顺着夫人的话,也招呼谢锋坐下:
“来,既然碰上了,正好让我看看月瑶处理得如何。把手伸过来。”
谢锋依言坐下,伸出手臂。
安太医小心地拆开安月瑶包扎的纱布,仔细检查了伤处的情况。
随后,他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连连点头:
“嗯,处理得当,药也敷得恰到好处。月瑶,你处理外伤已颇有章法,不错,不错。”
得到父亲的肯定,安月瑶心底涌起一抹自豪:“是爹爹教导得好。”
没多久,安周氏便端着托盘出来了,上面不仅有茶点,还特意多放了几样精致的果脯。
她热情地招呼谢锋,谢锋也借着这个机会,在安太医夫妇面前表现得格外稳重有礼。
谢锋和安太医闲聊了些去年在青石镇的见闻,又略坐了片刻,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安周氏还热情地让他有空常来坐坐。
等谢锋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安周氏立刻转身,和安太医一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女儿。
安周氏拉着安月瑶的手,笑问:
“瑶瑶啊,跟娘说实话,这些日子,他是不是总瞅着我和你爹不在家的时候,过来寻你换药?”
安月瑶连忙摇头“狡辩”:“娘!不是的……谢大哥只是遵医嘱,两日便来换一次药,别的时候他是没来的。”
“哦?只是换药?”安周氏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那刚才我们回来时,怎么看到你靠他那么近。跟娘说说,你和这谢大人,是怎么回事?”
安月瑶被问得又羞又急,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安太医轻咳一声,开口为女儿解围:
“咳,孩儿他娘,年轻人脸皮薄,你别问那么细致。
依我看,这谢大人品性能力都不错,家世也清白。若真有缘分,也是好事。”
安月瑶心乱如麻:“爹爹!娘!你们……你们不要打趣我了……我继续去晒药草了,这几日天晴,正好把前些日子采的几味药晒透。”
说完,她红着脸重新走向那摊开的药草。
安太医看着女儿的背影,又和夫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其实安太医是真的希望女儿的缘分能落在这桃源村。
不仅仅是因为谢锋的优秀,更因为谢锋就是桃源村的土著。
若是两人日后真在一起了,那么他就可以天天见到这唯一的女儿了。
安太医如今的心境,是旁人感受不到的心酸。
他曾经枝繁叶茂的家,三个承载着希望与未来的儿子,都已接连凋零在那场无妄之灾中。
那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痛,至今难以释怀。
如今支撑着他的,除了医道,便只剩下这唯一的女儿。
她是安家血脉仅存的星火,更是他沉暮之年全部的情感寄托与生活盼头。
他再也不想经历任何形式的“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