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马尔罕。
范统大咧咧地坐着,那张专门用一整棵胡杨木雕成的椅子,被他压得吱呀乱叫。
他手里没拿权杖,也没端酒杯,正捏着一串滋滋冒油的烤羊肉,吃得满嘴油光。
旁边,牛魔王趴在地上,面前一个巨大铜盆里堆满了切好的西瓜,它埋头猛吃,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总管”一个穿波斯长袍、留着小胡子的男人躬身站在下方,他叫阿里,是范统从降官里提拔上来的账房先生,“按照您制定的新商税法,所有过境撒马尔罕的商队,都必须缴纳百分之十的‘安全税’。这个月,咱们光税收就入账了黄金三十万两。”
“才三十万两?”范统把手里的竹签子一扔,扯过毛巾擦了擦手,“不够,远远不够。”
他设的“安全税”,在丝绸之路上都快传成神话了。
只要交了钱,从撒马尔罕到葱岭这一段,范统的兵就保你平安。劫道的?山匪?巡逻队会把他们连人带马都剁成肉泥,拿着签发的通行证,沿途的部落都能停靠补给。
这规矩一出,商人们简直要把门槛踩烂。花点小钱买个太平,这买卖划算到天上去了。
阿里听了这话,面有难色:“大汗,不是商人们不肯交,是……是那些旧贵族,他们联合起来抵制新税法。”
“哦?”范统一抬眼皮,“怎么个抵制法?”
“他们名下的商队拒不缴税,还煽动城里的小商人罢市,说您这是杀鸡取卵,要把撒马尔罕的商路给毁了。”阿里说到这,声音都低了八度,“昨天,税务所的几个兄弟去一个叫巴布尔的贵族府上催缴,结果被打了出来。”
“打了咱们的人?”范统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
他扫视大殿,那些同样被提拔上来的帖木儿旧臣,一个个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心,全在装木头人。
范统明白了。
这帮家伙,心里还惦记着他们的老主子,还当自己是高人一等的贵族。
“米兰沙。”范统喊了一声。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殿后阴影里走了出来。
米兰沙。他穿着一身简化的黑甲,脸上的伤疤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凶悍。
“属下在。”米兰沙单膝跪地。
“你带人,去把那个什么巴布尔的府邸给抄了。”范统的口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府里的人,凡是动过手的,砍了。反抗的,也砍了。剩下的,全部贬为奴隶,送去修城墙。”
大殿里,空气都凝住了。
那些低着头的旧臣,身子都开始发抖。
阿里脸色煞白:“总管……巴布尔在贵族中威望很高,这么做,怕是会激起众怒……”
“激起众怒?”范统笑了,“老子就是要激起众怒!不把这帮寄生虫的血放干净,他们永远不知道谁才是这片地的主人!”
他站起身,走到阿里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里啊,记住,规矩是我定的。谁不守规矩,我就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杀鸡取卵?不,我这是杀猪分肉。”
米兰沙领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城中最大的巴布尔府邸就传来了惨叫和兵器碰撞声。
米兰莎率领的军队,是从帖木儿降兵里挑出来的狠角色,经过范统的魔鬼训练,早就成了一群只认军令的野兽。他们冲进府邸,和狼群冲进羊圈没任何区别。
一个时辰后,米兰沙回来了,身上还带着血腥气。
“启禀总管,巴布尔府邸已查抄完毕。主犯巴布尔及其护卫三十七人,全部就地格杀。府内家眷奴仆一百二十人,已送往城西采石场。”
“抄了多少钱?”范统一脸期待。
米兰沙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黄金五十万两,白银三百万两,各类珠宝、丝绸、香料,价值不下百万金。”
“好家伙!这帮孙子是真有钱啊!”范统眼睛都亮了,“干得漂亮!”
他转过身,冲着殿下那些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旧臣们咧嘴一笑:“都听到了?这就是抗税的下场。”
“传我的命令!”范统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所有查抄的家产,一半充公,入我的军库!”
“另一半,拿出来!全部分给城里那些遵纪守法、按时缴税的小商贩!告诉他们,跟着我范统有肉吃!”
这道命令一出,整个撒马尔罕炸了锅。
那些原本被煽动得人心惶惶的小商人,一听有钱分,前一秒还在抱怨税高,后一秒就冲上街头,高喊“范总管英明”。
贵族们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范统的手段这么直接,这么粗暴。杀人,抄家,然后用他们的钱去收买人心。
这一手釜底抽薪,玩得他们措手不及。
当天,城里所有之前罢市的商铺全部开门营业,税务所门前排起了长队,那些还在观望的商队,一个个抢着缴税,生怕晚了,自家的府邸就成了下一个巴布尔府。
有了钱,范统的腰杆更硬了。
他立刻下令,在撒马尔罕城外建立起十几个大型工坊。
他不懂什么高科技,但他懂流水线作业。他把兵器制造分成十几个步骤,每个工坊只负责一道工序。有的专门炼铁,有的专门锻打,有的专门开刃,有的专门制作甲片。
这种土法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兵器,质量马马虎虎,刀口卷得快,甲片也薄。
但它有两个优点:量大,便宜。
范统把这些“残次品”打包卖给西域那些互相看不顺眼的小国。
“新品上市,跳楼大甩卖!一把刀换两只羊,一套甲换一头牛!武装你的梦想,从范氏军工开始!”
靠着这种倾销模式,撒马尔罕的工坊日夜炉火不熄,金币雪片一样飞进范统的口袋。
朱高炽的世子营,也在这源源不断的金钱支持下。那三千名喝了稀释版药剂的“新饕餮卫”,在不限量的供应下,战斗力每天都在暴涨。
一切都看起来欣欣向荣。
直到这天,负责后勤的阿里,再次愁眉苦脸地找到了范统。
“总管,出事了。”
“怎么,又有人抗税?”范统正在金币堆里打滚,头也没抬。
“不是。是粮食。”阿里递上一份报告,“总管,您不是下令囤积粮草吗?可是西域产粮有限,现在勉强供应大军所需,要想囤积怕是不行,周边行省基本只够自己所需,多余的实在不多。”
“没余粮?”范统的动作停了下来
范统眉头皱了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副巨大的地图前。
地图上,撒马尔罕的东边是群山,西边是沙漠,北边是草原,只有南边……
范统的视线,落在了被一条大河贯穿的土地上。
天竺,德里苏丹国。
那里常年雨水充沛,一年二熟,南部甚至一年三熟。
范统看着那片土地,擦了擦嘴角不自觉流下的口水,这不就天然的粮库吗?
他转过头,对着阿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
“谁说没粮了?”
“邻居家……不是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