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林文正手一抖,茶杯险些脱手落地。
不是皇室特使?这怎么可能!若不是皇室特使,他如何能调动总督府?
如何能让那些骄横的矿主俯首帖耳?
如何能以一己之力,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全新的秩序。
江澈看着他震惊的表情,淡淡一笑:“我的身份,你不必深究。你只需知道,我有能力做到我所承诺的一切。同样,我也有能力,给你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回到书桌前,拿起笔,在一张烫金的信笺上,迅速地书写起来。
“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江澈一边写,一边说道:“你今日能为数千矿工奔走呼号,但天下之大,像他们一样的劳苦大众,何止千万?你在这里,能看到矿业的压迫,却看不到纺织业的困境,看不到航运业的剥削。”
他停下笔,将写好的信装入信封,递给依然处于震惊中的林文正。
“我为你写了一封推荐信,我推荐你,前往新金陵商学院,进修公共管理专业。”
“新金陵商学院?”
林文正喃喃自语,这个名字他听说过,那是整个帝国最顶尖的学府之一,培养帝国未来商业精英与高级官员的摇篮!
江澈点头,眼中带着期许:“是的。那里,有帝国最好的老师,有最前沿的治国之学。你将在那里系统地学习经济、法律、社会管理。你将看到,一个庞大帝国的中枢,是如何运转的。”
“你所担忧的那些问题,你所思考的那些困境,在那里,都能找到答案。”
“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只有掌握了真正的治国之学,进入帝国的中枢,你才能为天下更多的劳苦大众发声,才能将你今日的思考,变成未来足以改变千万人命运的国策!”
“去吧,文正。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在一张小小的账桌之后。”
林文正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封信。
信封很薄,他却觉得重逾千斤。
眼前这个男人给予他的,是何等逆天的机缘!
他看着江澈,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文正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他没有再称呼大人,也没有哭泣,而是恭恭敬敬地,对着江澈,行了三个响亮的叩拜大礼。
这是学生对恩师的礼,是门徒对引路人的礼。
江澈坦然受了这一拜。
“你的学费与路费,我都已为你备好,明日会有人交给你。”
江澈将他扶起,“到了新金陵,拿着这封信,直接去找商学院的院长,他会安排好一切。”
林文正站起身,眼眶通红,他将推荐信紧紧地贴在胸口。
“先生大恩,林文正……没齿难忘!他日若能学有所成,必不负先生今日之期望!”
他没有再问江澈的真实身份,也不再关心那些细枝末节。
辞别了江澈,林文正走出别苑,抬头仰望夜空。
一轮明月高悬,星光璀璨。
他紧了紧怀中的信,回家之后,立刻招呼自己的夫人帮忙收拾行李,最后一家三口径直走向了南方的码头。
…………
探索号的船锚还未在南瞻洲的港口彻底冷却。
江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万里之外的世界另一端——伦敦。
时值十五世纪,这座被誉为世界工厂的城市,正笼罩在它标志性的浓雾与煤烟之中。
马车行驶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车轮碾过,溅起混杂着煤灰的污水。
既有泰晤士河的潮湿水汽,也有无数烟囱喷吐出的硫磺气息,还有人群中散发出的劣质杜松子酒和烤面包的味道。
在华夏帝国强大的工业实力和文化辐射下,这个时代的伦敦,呈现出一种矛盾而扭曲的浮世绘景象。
街边林立的维多利亚式建筑旁,偶尔能看到挂着汉字招牌的茶馆和丝绸店。
穿着传统燕尾服的绅士,与身着帝国改良式立领常服的商人擦肩而过。
“先生,我们快到威斯敏斯特了。”
马车夫恭敬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江澈微微颔首,目光从车窗外收回。
此刻,他的身份是来自普鲁士的东方学学者,“冯·施耐德”先生。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羊毛西装,胸口口袋里塞着一块折叠整齐的真丝手帕,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配合上他那严谨而略带一丝学术性傲慢的神情。
任何人都会将他视作一位家境优渥,沉迷于东方古老智慧的德意志贵族。
“慢一点,前面似乎很热闹。”
江澈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吩咐道。
马车夫应声放慢了速度,前方议会大厦的哥特式尖顶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而大厦外的广场上,正聚集着一大群人,喧嚣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
“又是那些该死的工厂主!”
马车夫低声咒骂了一句:“自从华元的结算令推行以来,他们差不多每周都要来这里闹上一次。”
江澈推开车门,在李默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远处,冷眼旁观。
只见广场上,数百名西装革履,头戴高礼帽的男人正高举着各式各样的标语。
“打倒华元霸权!还我英镑自由!”
“华元结算令是金融扼杀!是东方的经济暴政!”
“我们的工厂正在倒闭!我们的工人在失业!首相必须给个说法!”
一名看起来是领头者的纺织厂老板,正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小木箱上,唾沫横飞地发表演讲。
“先生们!女士们!看看我们正在遭遇什么!那个遥远的东方帝国,他们用坚船利炮打开了我们的市场还不够,现在,他们要用他们的货币,来扼杀我们大英帝国的工业命脉!”
“我们辛辛苦苦生产的东西出口到全世界,凭什么必须用他们的华元来结算?”
“这让我们所有的利润,都变成了他们银行里的一串数字!他们随随便便调整一下汇率,我们一年的辛苦就化为乌有!这是抢劫!!”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赞同的怒吼。
江澈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冷笑。
这些工厂主,只字不提他们利用英镑的霸权地位,在过去数十年里如何在全球范围内剪羊毛。
也只字不提,在与帝国的贸易中,他们享受了多少年的顺差和特权。
当帝国凭借更强大的国力,将游戏规则重新制定时,他们便立刻露出了输不起的丑陋嘴脸。
“三爷,上层已经怨声载道了。”李默在他身后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