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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归心之地

    霜降那日,长安的使者终于抵达了乞儿国都城。

    使团队伍浩浩荡荡三百余人,装载着绫罗绸缎、金银器皿、珍稀药材的马车排成长龙,在都城主街上缓缓前行。百姓们簇拥在街道两侧,伸长脖子张望这十年一见的盛景——上一次如此规模的唐使来访,还是毛草灵和亲之时。

    皇宫正殿内,毛草灵端坐凤位,一袭绛紫色宫装,裙摆铺展如盛放的牡丹。十年光阴并未在她脸上刻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华。只是此刻,她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唐使到——”

    通传声自殿外层层递进。毛草灵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去。殿门处,阳光倾泻而入,一道身影逆光走来。那人穿着唐朝三品官员的绯色官袍,头戴进贤冠,步伐沉稳有力。待走近了,毛草灵看清那张脸,心头猛然一震。

    竟是故人。

    “臣,鸿胪寺少卿裴文清,奉大唐天子之命,参见凤主。”来人深深一揖,声音清朗如十年前一般。

    裴文清。这个名字在毛草灵记忆深处掀起波澜。穿越前,她是长安裴家最受宠的幺女,裴文清是长房嫡孙,她的堂兄。儿时她总追在他身后喊“文清哥哥”,他会摘了庭院里的海棠花别在她发间。后来她成了“罪臣之女”,被匆匆发卖,连与家人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十年了。她以为裴家早已当她这个“耻辱”不存在。

    “裴大人请起。”毛草灵稳住声音,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赐座。”

    宫人搬来绣墩。裴文清谢恩落座,抬头时目光与毛草灵相接。那一瞬,毛草灵从他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愫——有惊讶,有怀念,有愧疚,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沉。

    “陛下听闻凤主在乞儿国政绩卓著,百姓安居乐业,甚感欣慰。”裴文清开口,是标准的官方辞令,“特命臣携带薄礼,以表庆贺。另有一事……”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绸缎:“陛下亲笔诏书,请凤主过目。”

    宫人接过,恭敬呈上。毛草灵展开绸缎,熟悉的楷书映入眼帘。诏书措辞恳切,先是褒奖她在乞儿国的功绩,继而提到“十年之期已至”,希望她“念及故土亲情,归返长安”。天子许诺,若她归来,将册封为“国后夫人”,赐府邸、食邑,享一品诰命尊荣。

    最后一行字尤其刺眼:“汝父母年事已高,思女心切,日夜垂泪,盼团圆之日。”

    毛草灵的手开始发抖。她想起穿越前的那个午后,母亲在庭院里教她绣海棠花,父亲下朝归来,手里拿着新买的糖人。那场车祸来得太突然,她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

    十年了。她以为自己在乞儿国早已扎根,可这一纸诏书,轻易就掀开了心底最柔软的那块伤疤。

    “凤主?”皇帝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他不知何时已屏退左右,偌大殿内只剩他们三人。

    毛草灵抬眼,看见皇帝眼中的担忧。这位她相伴十年的夫君,此刻眉头微蹙,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关节发白——他在紧张。这个认知让毛草灵心头一暖,又添一分酸楚。

    “裴大人远道而来,想必累了。”毛草灵将诏书轻轻卷起,“今日先在驿馆歇息,明日朕……本宫设宴为大人接风。归国之事,容后再议。”

    她说的是“容后再议”,不是断然拒绝。

    皇帝的脸色沉了沉。

    ---

    当夜,毛草灵失眠了。

    她屏退宫人,独自登上凤仪宫最高的观星台。秋夜的天空澄澈如洗,银河横贯天际,星光碎银般洒满都城。从这里望去,能看见街巷间点点灯火——那是她治下十年的太平盛世。

    十年前初到此地时,乞儿国还只是个边陲小国,百姓衣不蔽体,都城破败不堪。她用现代知识改良农具、推广轮作、兴修水利;她打破“重农抑商”的旧制,鼓励手工业发展,开通商路;她改革税制,减轻百姓负担,兴办官学……

    十年。她从青楼里那个战战兢兢的替身公主,成长为万民敬仰的“凤主”。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她的心血,这里的百姓唤她“娘娘”时的眼神,真挚得让她想落泪。

    可长安呢?长安有她的父母。那个时代,女子被卖入青楼等同家族耻辱,父母该承受了多少白眼?这十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就知道你在这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毛草灵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一件狐裘披风轻轻落在肩上,带着熟悉的气息。

    “夜里风大,小心着凉。”皇帝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望向星空。他没有穿龙袍,只是一袭简单的玄色常服,长发未束,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两人沉默良久。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三更了。

    “你想回去,是吗?”皇帝忽然问,声音很轻。

    毛草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朕看了诏书。”皇帝转过身,面对着她,“‘国后夫人’,一品诰命,长安赐府……唐朝皇帝给你的,确实比朕能给的尊荣更多。”

    “不是的——”毛草灵急急开口。

    “听朕说完。”皇帝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这十年,朕看着你从小心翼翼的新妃,成长为能与朕并肩治国的凤主。朕知道你心里有抱负,有想做的事。乞儿国太小了,也许……长安才是你施展才华的天地。”

    他的声音平静,可毛草灵听出了那份平静下的颤抖。这个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退缩的男人,此刻在害怕——怕她离开。

    “陛下以为,臣妾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施展才华’?”毛草灵抬眼看他,星光照进她的眼眸,泛起水光,“臣妾改良农具,是因为看见百姓饿肚子;臣妾兴办官学,是因为看见孩子没书读;臣妾改革税制,是因为看见贪官污吏压榨民脂民膏……”

    她深吸一口气:“臣妾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能干,而是因为——这是臣妾的家啊。”

    “家”字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皇帝的眼眶微微发红。他猛地将毛草灵拥入怀中,力道大得让她几乎窒息:“那就不走。朕不许你走。什么国后夫人,什么一品诰命,朕可以给你更多——朕可以与你共治天下,可以立你为后,可以……”

    “陛下。”毛草灵轻声打断他,将脸埋在他胸前,“臣妾不需要那些。”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尊荣地位。她需要的,是被需要,是被认可,是能在一个地方扎下根来,开枝散叶。而这些,乞儿国都给她了。

    可父母呢?那个问题如鲠在喉。

    ---

    次日宫宴,场面盛大却暗流涌动。

    裴文清坐在客席首位,举止得体,谈吐风雅。他讲述着长安这十年的变化:东西市更加繁华,曲江池畔新起了多少酒楼,大明宫的梨园又排了新戏……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撩拨着毛草灵的记忆。

    酒过三巡,裴文清举杯起身:“臣临行前,去拜访了叔父叔母。”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毛草灵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

    “叔父身体尚可,只是腿脚不便,多数时间在书房著书。叔母……”裴文清顿了顿,目光投向毛草灵,“叔母的眼睛不太好了,说是这些年哭得太多。但她还记得娘娘最爱吃桂花糕,每年中秋,都会亲手做一盘,摆在堂屋里,说‘万一灵儿回来呢’。”

    哐当一声,毛草灵的酒杯落在案几上,酒液泼洒,染红了绣金的桌布。

    “裴大人醉了。”皇帝冷冷开口,“来人,送裴大人回驿馆休息。”

    “臣没醉。”裴文清不退不让,反而向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双手呈上,“这是叔母让臣带给娘娘的。她说……她不求娘娘回去,只求娘娘知道,家里一切都好,勿要挂念。”

    毛草灵颤抖着手接过。素帕是寻常棉布,边缘已经磨损,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海棠花——正是母亲教她的那种针法。只是这绣工大不如前,针脚凌乱,有些地方还沾着暗色痕迹,像是……泪渍。

    帕子中央,用头发绣着一行小字:“灵儿安好,父母足矣。”

    那一刻,毛草灵所有的防线彻底崩塌。她猛地起身,不顾仪态,跌跌撞撞冲出大殿。身后传来宫人的惊呼,皇帝的怒斥,裴文清的叹息……所有的声音都模糊成一片。

    她跑到御花园的假山后,抱着那方素帕,哭得撕心裂肺。

    十年了。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冷硬,可以在权力的漩涡中游刃有余,可以面对任何阴谋算计。可这一方来自母亲的帕子,轻易就击碎了她所有伪装。

    不知哭了多久,一双温暖的手按在她肩上。

    “朕都知道了。”皇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没有怒意,只有深深的疲惫,“裴文清都告诉朕了。你……不是真正的公主,你是被卖到青楼的替身。你的父母还在长安,他们一直在找你。”

    毛草灵浑身一僵,缓缓抬头。皇帝蹲下身,用袖子擦去她满脸的泪痕,动作温柔得让她想哭。

    “为什么……不早告诉朕?”皇帝问,声音沙哑。

    “臣妾……不敢。”毛草灵哽咽,“欺君之罪,当诛九族。臣妾怕连累陛下,更怕……更怕陛下知道真相后,会不要臣妾。”

    “傻。”皇帝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朕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公主。朕要的,是那个会在朝堂上与大臣据理力争的你,是那个会熬夜批改奏章的你,是那个看见百姓受苦会落泪的你……是你啊,灵儿。”

    他第一次叫她的本名。不是“爱妃”,不是“凤主”,是“灵儿”。

    毛草灵的眼泪再次决堤。

    “朕给你选择。”皇帝的声音坚定而温柔,“如果你想回长安,朕亲自送你回去,并向唐朝皇帝说明一切,保你平安。如果你想留下……朕明日就下诏,公告天下你的真实身份,并立你为后,与你共治江山。”

    他捧起她的脸,目光灼灼如星:“但你要答应朕,无论选择什么,都不要让自己后悔。”

    ---

    三日后,毛草灵在正殿召见裴文清。

    这一次,没有繁复的仪仗,没有满朝文武,只有她与皇帝并肩坐在御座上,裴文清立于阶下。

    “本宫的决定是,”毛草灵开口,声音平静而坚定,“留在乞儿国。”

    裴文清瞳孔微缩,但并未太过惊讶,似乎早已料到。

    “请裴大人转告陛下,本宫感念圣恩,但乞儿国已是本宫归心之地。这里有本宫未尽的事业,有信赖本宫的百姓,有……”她转头看向身侧的皇帝,微微一笑,“有本宫此生挚爱。”

    皇帝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至于父母……”毛草灵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本宫写给父亲母亲的家书。请裴大人务必亲手交到他们手中。另,本宫已命人准备车马,三日后启程护送裴大人回唐。随行有乞儿国使团,携带本国特产,愿与大唐永结盟好。”

    她从凤座上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停在裴文清面前:“堂兄。”

    裴文清浑身一震。

    “这声‘堂兄’,迟了十年。”毛草灵眼中含泪,却笑得明媚,“请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安,向……向父亲母亲磕个头,说女儿不孝,不能膝前尽孝。但女儿在这里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她将家书和一方锦盒递过去:“盒中是乞儿国特有的雪参,对眼疾有益。请一定……一定要送到母亲手中。”

    裴文清双手接过,深深一揖,再抬头时,这位以冷静著称的鸿胪寺少卿,眼角已见泪光:“臣……遵命。”

    殿外,阳光正好。毛草灵送裴文清至宫门,目送使团队伍缓缓离去。皇帝站在她身侧,轻声问:“真的不后悔?”

    “后悔。”毛草灵靠在他肩上,轻声说,“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真相,后悔让父母多等了十年。但是……”

    她望向宫墙外绵延的街市,那里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有嬉笑追逐的孩童,有袅袅升起的炊烟——这是她用十年心血守护的烟火人间。

    “但是选择留下,我不后悔。”她说,“因为这里,是我的国,是我的家。”

    皇帝紧紧握住她的手。远处钟楼传来悠扬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扑棱棱飞向湛蓝的天空。

    毛草灵知道,她的传奇还在继续。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谁的替身,不再是谁的棋子。她是毛草灵,是乞儿国的凤主,是这片土地上,万千百姓心甘情愿追随的光。

    而长安,终将成为记忆里一抹温暖的底色,提醒她来处,也照亮她归途。

    毕竟,心之所安,即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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