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呜咽又轻又柔,像是在忍受什么极难忍受的事情。
秦小四听到后,注意到九叔收拾文书的背脊一顿,便知他也听到了。
按理来说,这样大年纪的老人耳力肯定都有所下降了。
而且他已经试探过了,九叔没有武功在身。
不确定他有藏拙的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太小。
呜咽声轻的像是一阵风,只有被风吹到的人才能感觉的到。
其他人都感觉不到。
所以九叔能这么敏锐的听到这么细小的声音,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日日都听,都听习惯了。
就像是靠着每年的庄稼吃饭的农户们,对于天气和庄稼的长势。
只要看上两眼就知道今年是不是个丰收年了。
“公子,文书也看完了,没什么就先回去吧,晚上冷。”
秦小四告别后离开了这间院子。
九叔一路送到院门口,还喊来隔壁院子正在喝酒的常大。
“你将这位公子送回去,夜里太黑了,别走错了路。”
常大见九叔没什么事后,也不耽误,连忙应声后,给秦小四带起路来。
“这位公子这边走。”
秦小四也不推脱,在常大的带领下,回到了他们的院子里。
常大瞧见黑夜里烟囱里冒出的烟,手在身前搓了搓。
“公子快些进去吧,晚上切莫再出来了。”
秦小四闻着常大身上浓重的酒味,却在他开口的时候,并未闻到该从他嘴里飘出来的酒味。
他根本没喝酒,那浓重的酒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应该是将酒水撒到了身上,装作自己喝酒了。
“怎么你们庄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晚上还不准人出门?”
常大搓着手,讪笑两声,凑到秦小四身边,闻到他身上高级香料的味道。
忍不住又多靠近了几分,心中不由畅想着这样的香料出现在自己的身上的场景。
秦小四默默拉开的距离。
常大有些尴尬的搓了搓鼻子,抬起手里的灯笼,伸向不远处。
随后,秦小四就看到了黑夜里出现了好几双眼睛。
“庄子里家家户户都养了狗儿看家护院,公子小姐们都是生人,晚上出门若是被这些不长眼的畜生给伤着了,我们就是有百条命也是不够赔的。”
常大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还瑟缩了一下。
瞧着像是真的因为此事而害怕了。
“所以,还请公子小姐们晚上锁好院门,不要出来的好。”
常大将人送了进去后,听到院门落锁的声音,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离开前,还从口袋里头掏出了两把碎肉撒到了院门口。
等他一走,那些在附近张望的狗,一窝蜂的就围了上来,将院门团团围住。
秦小四在锁上门后的下一瞬就翻墙上了院墙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常大做的这一切。
等到常大走了,才从院墙上下来。
一转身就看见在院子里围着个小炉子烤火煮茶的殿下。
“是锦乡侯的文书,印章都对得上。”
明朗往刚搭好的简易小灶里塞了一块木头,从炉子上拿起一块烤好的肉干递给了秦小四。
“向柯人曲符跟在你后面,悄悄去了庄头院子,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且等一会儿,你先吃点东西。”
今晚怕是不用睡了。
明朗也听到了院门口家犬的嘶吼声,看得出来,这些人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这些人想来做这样的生意有些年头了,小姐准备怎么做?”
明朗用树枝子搅动着炉子下面已经烧成的炭。
“李衔青已经带着护卫去后头调兵了,这件事不小,这些人包括锦乡侯都涉案其中,想来在锦乡侯的背后还有一批人,最好是能将这些人全部逮出来。”
秦小四猜到殿下会这么说了。
先前只是贪官强抢民女,殿下都在原地住了小一个月,连着撸了七八个当地官员,才离开那里。
如今一个小庄子上藏龙卧虎这么多,就看这个屋子里处处的机关和迷魂药就知道。
这背后的生意绝不会小。
等到小炉子里的茶水煮开了。
秦小四拎着炉子跟在殿下身后进了主屋。
主屋里头的桌子上摊开这一张图纸,蒋娇云站在图纸旁边,边思索着边往上头添几笔。
“正好你回来了,去看看这张图纸上面的内容还有哪里需要添上的,将庄头住着的屋子一并标记出来。”
秦小四将小炉子放下,上前去看了一眼,就清楚了。
在他出门去看锦乡侯府文书的时候,蒋娇云也没闲着。
她去探路去了。
大致探了一下后,回来便画了这张图纸。
秦小四将自己看到的全都画上了。
还重新拿了一张纸,将庄头的院子里的布局也画了出来。
“常大管这里的庄头叫九叔,我在九叔的堂屋里看完文书之后,听到了类似女子的呜咽声。”
秦小四画完后停笔,看到殿下正蹙眉看着他刚画完的图。
“这个九叔家里的地窖在什么位置?”
正常庄户人家,家里不可能没有地窖。
更不用说他们整个庄子做得都是不干净的买卖,就更需要地窖了。
“地窖没看见,但这个九叔的院子里堆积的杂物不少,应该是将地窖盖住了。
屋子里还有很重的药味,闻着是给人补身体的草药。”
明朗从秦小四手上接过笔:“他院子里的杂物都堆在哪里了?”
秦小四伸手指了几个位置,明朗在这几个位置上做了标记。
“我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的地窖在这里。”明朗在同一个位置上点了几下。
“这个庄子的院子布局都差不多,按理来说他们做的这种生意,上面有人照着,这个庄头手里的钱财足够他加盖个更好的屋子和院子了。
我去探查情况的时候,一眼都没认出这是他家院子。”
蒋娇云心细如发,她这么一说,屋子里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他家里应该有个需要药材吊命的人,今天傍晚时分我们第一次和庄头碰面的时候,他的里衣领口都不如常大身上那件的材质好。
纵使要在这么个庄子里装出这副清廉模样,外表做做样子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