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光和胖子离开冯记杂货铺，重新汇入街道的人流。
走出很远，确认安全后，胖子才长出一口气：“我的个乖乖，少爷，这回玩得有点大啊！硬闯日本人的秘密据点？”
“不是硬闯，是智取。”马晓光眯着眼，摸着山羊胡子。
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脑中飞速运转。
“谢复生说得对，静园防卫森严，强攻就是送死……我们必须找到他们的漏洞。”
“啥漏洞？又钻臭水沟？”胖子一脸嫌弃。
“就这么看不起你家少爷我？”马晓光有些郁闷地反问道。
“那怎么进去？飞？我们又不是鸟人……”胖子压低声音不忿地嘟哝着。
马晓光笑道：“能进去的话，当一回鸟人又怎么样？”
“其实问题在于，如何让我们进去变得合理，或者不被察觉。垃圾车、补给车，或许是个突破口……”
“还有，和知鹰二这个人，我们俩都见过，这货多疑谨慎，上次在伪满洲国咱们还损失了好几百日元呢……”
“……但有时候，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在某些方面形成思维定式……”
胖子难得地没有抬杠，似懂非懂地听着自家少爷的训示。
两人好像抓住了一点若有若无地灵感。
黄昏。
回到了暂时落脚和顺旅馆。
马晓光和胖子立刻卸去了伪装。
站在窗前，马晓光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点起哈德门，眉头紧锁，准备找出那一丝灵感。
胖子则一屁股坐在床上，开始检查津门站送来的武器。
“少爷，咱们就两个人，家伙也不够硬，真要干这一票？”胖子摆弄着一只“枪牌撸子”—— FNM1900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马晓光转过身，眼神中闪着精光：“徐州会战，关系到多少弟兄的性命？关系到整个战局！这份情报，必须拿到手。再难，也得干！”
“当然，我们又不能傻干……你发现没有，谢先生他们做事，和咱们军事情报处很不一样……”
胖子收起手枪，点头道：“确实，他们的计划缜密，像老玩家下棋——那啥而后动……”
“那叫谋定而后动，所以这次我们多半用不上武器，主要靠这里……”马晓光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关键怎么动？”
“先睡觉……说不定明天就有辙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下午，法租界公议大楼前的广场上，阳光和煦，人来人往。
马晓光换了一身较为普通的商人打扮，戴了顶礼帽，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报纸。胖子则在不远处的一个杂货摊前，假装东挑西捡，实则警戒。
三点整，谢复生准时出现。
他穿着一身邮政局员工的制服，推着一辆自行车，车后架上放着邮包。
他若无其事地将自行车停在公议大楼门口，然后拿着几封信件走了进去。片刻后，他空手出来，推车离开。
经过马晓光所在的长椅时，一个信封悄无声息地从他手中滑落，掉在长椅底下。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更没有丝毫停留，谢复生径直骑车离去。
马晓光又看了一会儿报纸，才起身离开。
起身时，趁着俯身整理衣裤，那个信封便滑入了他的袖口。
回到旅馆房间，马晓光打开信封。
里面是几张纸，上面用铅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静园最新的观察记录：垃圾车每天清晨六点从侧门进出，由两名中国夫役驾驶，一名日本宪兵跟车检查；
补给车隔天下午送达，主要是蔬菜肉食，检查相对严格；
静园西侧围墙有一段因为树木茂密，探照灯有死角，但巡逻队经过频繁……
信息有限，但很关键。
马晓光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关于补给车的那条信息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有办法了？”胖子凑过来问。
马晓光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补给车”三个字上，脸上古怪的笑容，有些让胖子心里发毛。
“普通送菜送肉，都是熟面孔，突然换人，和知鹰二个老贼肯定起疑。”马晓光对胖子说道，“但是，我们可以让他有不得不换人的理由……”
胖子使劲眨巴着眼睛，还是没完全转过弯来：“少爷，您就别卖关子了，论智慧和武功，你老人家还是要比我高一点点……”
马晓光邪邪一笑，压低声音问道：“静园那种地方，有自来水吧？”
胖子一愣，下意识答道：“有啊，那地方，有身份人贵待的，能没自来水吗？津门这地界，能用上自来水的可都是头面人物……”
“没错，”马晓光笑容更盛，“我们可以让它自己没有，或者说，让和知鹰二‘觉得’它自己没有，或者说……不敢再用。”
胖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猛地一拍大腿，油脸激动得颤了起来：“高啊！少爷！实在是高！断了它的水！”
“到时候吃食还能凑合，这人喝马嚼的，没水可一天都扛不住！就得从外面运！这送水的买卖……我滴个妈！”
他终于明白了马晓光的全盘计划。
通过外部操作，让静园的自来水供应“意外”中断，迫使和知鹰二不得不寻求外部水源。
送水，就成了一个新的、而且是临时的、需求量大的补给渠道。
相比于固定的蔬菜肉类供应，这个新出现的缺口，更容易被他们这样的人混进去。
“可是……怎么断水？去炸了水厂？那动静也太大了……”胖子转念一想，又有些迷惑了。
“用不着那么麻烦，”马晓光老神在在。
“让自来水变得‘不可靠’就行。比如，让水流一会儿就变得浑浊不堪，或者干脆……有点‘异味’，要不就像你以前搞的，弄点巴豆……”
“和知鹰二那老特务惜命又多疑的，还敢让那些被隔离的‘宝贝’军官们喝吗？”
“巴豆？这个不行，容易检测，对了，米田共可以……”胖子奸笑着补充道。
“我就说你小子是个天才！”马晓光奸笑着拍了拍胖子厚实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