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雪等的就是这一刻。
积蓄已久的杀意骤然爆发,脚下碾碎枯枝败叶,身形如离弦之箭迸射而出。
她手中白蜡杆长枪如毒蟒出洞,一枪直刺纳兰千泷后心!
这一枪,摒弃了所有花哨,将沙场枪法“不出则已,出则必杀”的精髓演绎到了极致。
快如疾电,狠若雷霆,准得令人心胆俱寒!
“唰!!”
纳兰千泷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脊背,后心处的皮肤仿佛被无数冰针刺中,汗毛根根倒竖!
生死关头,她拧身闪避。
冰冷的枪尖带着令人牙酸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其肋侧的白衣擦过。
“嗤啦”一声轻响。
布帛撕裂,一道细细的血线立刻在月光下蜿蜒绽开。
剧痛与寒意交加,纳兰千泷借势向前猛扑,身形如一道被疾风吹散的轻烟,瞬间掠入了外围严阵以待的士兵群中。
她,意图以人群为障。
然而,她错了。
大错特错!
这些南衙军精锐,与她以往遭遇的江湖高手截然不同。
江湖人围攻,多是各自为战,讲究单打独斗的体面。
可这些士兵擅长军阵。
刀盾手在前列阵,长枪手在后突刺,弩箭手在外围游走。
每三人成一小阵,每九人成一大阵,进退有度,攻守轮转。
她的剑刺向一人,必有两人从侧翼救援。
她闪避一次攻击,必有另一波合击接踵而至……
这不再是江湖比斗!
而是真正的战争机器在碾压血肉之躯!
纳兰千泷的剑越来越沉。
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与体力。
她开始喘息。
左肩上那枚暴雨梨花针留下的细小创口,此刻正传来阵阵麻痹感,如无数细小的毒蚁在啃噬筋肉——针上淬了毒!
虽然毒性不烈,却如附骨之疽般侵蚀着她的内息。
右肋被枪尖划破的伤口更是血流不止,每一次发力拧身,都牵扯得她剧痛钻心。
不过片刻功夫,她原本如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已显散乱,发丝被汗水浸湿,几缕狼狈地贴在汗涔涔的额角。
墨鸦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暗器之道,有时候也不一定非要追求一击致命。
只要够刁钻,时机够准,手法够毒辣,能持续不断地骚扰、消耗,制造破绽——那就足够了。
一枚透骨钉,带着细微的“嗤”声,射向纳兰千泷左腿膝弯!
纳兰千泷几乎凭借本能,手腕一抖,挥剑格开。
“当!”
枚铁蒺藜分从左右贴地疾射,角度极其刁钻,瞬间封死了她左右闪避的空间!
纳兰千千泷足尖猛点地面,强提一口气,身形如鹤冲天般拔地而起!
可就在她落地的瞬间,雷震岳挟着无匹的凶戾之气,自侧翼的阴影中轰然杀出。
他的双戟不再追求精妙,而是最简单、最粗暴的劈砍!
一戟斩头,一戟拦腰!
纳兰千泷瞳孔骤缩,只来得及将长剑勉强横举格挡。
“当当”两声巨震,她虎口彻底崩裂,长剑几乎脱手,整个人被震得向后飞退。
这一退,退入了绝地。
林昭雪的长枪,已在等她。
枪出!
如惊雷乍破,如潜龙升渊!
没有任何繁复变化,仅仅是最基础、最朴实的中平枪——枪尖稳稳平端,与肩同高,直直刺向纳兰千泷心口!
但这一枪的速度、力量、时机,都已臻化境。
纳兰千泷能清晰地看到那一点致命的寒星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甚至能看到枪缨在急速突刺的劲风中如血花般“嘭”地炸开。
可她躲不开。
肩伤、肋伤、毒发、力竭……所有因素在这一刻叠加。
她只能咬牙,拼尽最后内力,不闪不避,直直刺向林昭雪那同样刺来的枪尖!
想要以点破面。
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赌博!
“叮——!!!”
剑尖与枪尖相撞的刹那,
纳兰千泷感觉到一股磅礴如海潮的巨力,沿着剑身汹涌袭来!
那不是纯粹的内力,而是千军万马冲阵的杀气,是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战意!
“铮——嗡——!”
然后,断剑。
脱手。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锵”的一声,钉入三丈外的树干,剑身颤动不止。
纳兰千泷怔怔站在原地。
她的右手依旧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只是五指僵硬地张开着,虎口处血肉模糊。
粘稠的鲜血顺着她纤细的指尖,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下去。
她看着沾满鲜血的手掌,再目光失焦的看着三丈外钉在树上的剑,心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最后,纳兰千泷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四周缓缓围上来的士兵,看着林昭雪收枪而立的身影。
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她缓缓抬起眼,看向林昭雪,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军阵如山……领教了。”
说完这几个字,她身子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左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紧接着,喉头一甜,“哇”地一声,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血染黄土。
不远处,楚奕负手而立,冷眼看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武林盟主倒在尘埃之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此女,的确强得可怕!
他知道林昭雪雷震岳有多强,外加墨鸦等人联手,寻常的武道宗师恐怕早已毙命多时。
而她,竟只是重伤至此!
这份实力,堪称惊世骇俗。
这等顶尖高手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只能杀了!
不过在此之前,先好好压榨她的价值。
他眼尖立马瞧见了藏在人群中的白鸟,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侧身靠近,附耳轻声说道:
“白鸟兄,能在她身上撒点药用来追踪吗?”
白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了,旋即点点了头,小声说道:
“侯爷,没问题。”
楚奕眼前一亮,低声道:“白鸟兄,你去吧,别被发现了。”
“好。”
于是,白鸟趁着纳兰千泷转身,朝着士兵让开的那条通道走去,也悄悄的跟了过去。
就说自家侯爷也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可能真的放任这纳兰千泷离开。
你惹谁不好,非要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