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排的是萧鹤的四大保镖其中之三。
还有一名保镖这会坐在后车厢里。
萧鹤能放得下他们,不代表他们放得下一直追随的大哥。
是以,萧二萧带着四大保镖跟来了。
至于三辆行商车的后车厢里,坐着的有陆家女眷、柳家的男女仆从。
一直照顾三个孩子的春兰、两个奶娘自然也跟来了。
就连孩子们平日里睡觉的坐床也一并带来了。
坐床可算是柳家祖传物件,也是柳树林为孩子们打造的第一件心意。
孩子们睡习惯了,抱去大人的床上还会择床。
中间那辆车的车顶上还有一口金丝楠木棺椁。
宁虎找到了他母亲的尸骨,晟亲王亲手为失去的爱妃重新捡骨入殓。
也许,在晟亲王双手托起爱妃尸骨的那一刻,内心有过无尽悲凉。
但时间能腐蚀尸骨,也能淡去哀伤,早有心理准备的晟亲王很快释然。
他的王妃离去了,他们的孩子回来了。
只有活下去,才能知道孩子更多的故事,好在爱妃的坟前,说于她听。
哪怕贵为皇室亲王,是命,也得认。
~~
这时,车辆已经停在了入城的城门口。
陈铭主动走了过来,他看到从车里出来的正是国公夫人。
恭敬行礼道。
“晚辈陈铭,见过伯母。”
国公夫人微微颔首,这位守城校尉是沉儿的好友,以前多次去过府中。
陆家女眷流放之时,陈铭还不着痕迹的给她塞过银子。
“陈校尉不用客气,我们一行人想从这里入城,需要检查车辆或者要办哪些手续,还望陈校尉多多关照。”
国公夫人温和说道。
陈铭连忙回话。
“伯母放心,这些都好说。按规矩车辆是要例行检查一下,也是走个过场。”
“不过齐国公已有交代,等你们的车辆到了,不得阻拦,那便不查了。”
国公夫人闻言脸上扬起带有骄傲的笑容。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已是一品齐国公了呢!
比他老子在世时还要身份尊贵.....
抬头看向挂在城墙上的尸身,国公夫人轻声问。
“陈校尉,那上面挂着的是何人?”
陈铭如实答道。
“是害死镇国大将军和十余名将领的赵彻,另一具是永裕关的郡守。”
“他俩的人头是齐国公一刀砍下的。”
“羽林卫的禁卫将他俩的尸身挂在此处,并贴有告示。”
“让天下人都知道祸害之人不得善终,挂以城墙直至尸骨全无,以儆效尤。”
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隐去,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尸首上砸去。
坐在车里的人见状,除了抱着孩子的,纷纷从车里走了出去。
问清缘由后,他们也在地上捡起石头,往那两具本就破败不堪的尸身头颅上砸去。
此举挽不回任何一名将领的性命,也改变不了西北边境无大将镇守的事实。
但至少,能宣泄一下受害之人内心的愤慨。
曾经尊贵无比的国公夫人,如今身穿简朴的布衣棉袄。
她早已洗尽铅华,如身边那些民众一般,挽起袖子,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的砸。
陆家老夫人也在女眷们的搀扶下从后车厢里走了下来。
抬眼看向那被砸的面目全非的尸身,她深深叹了口气。
她那常年不在府中的大儿子比自己还先一步离世。
还有那些小辈们也一个个相继而去。
而今,镇国公府即便恢复了往日的鼎盛荣光,可那些失去的亲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国公夫人泄愤后,看了一眼身边百发百中砸着石子的王伯。
“王武,咱们回府吧,沉儿他能将罪人挂在此处,想必是国公爷的尸骨已经运回京城。”
“他们这会,应该在府中办着国公爷的后事了。”
“好!”王伯自无二话,转身招呼着众人重新上车。
国公夫人和女眷们一起,将老夫人扶进后车厢,再次进到第一辆车里。
此时城门大开,拦路的障碍栅栏早已撤去。
三辆行商车平静无波的进了城。
到了城区又引来不少民众的注目礼。
“大伙快看啊,这又出现了新型车辆,一下子来了三辆。”
“隔远点,你们都隔远点,这铁壳子车据说不怎么安全....”
摊贩们一边好奇,一边惊恐,探头探脑观望的姿态显得极为滑稽。
车里的国公夫人透过窗口看着街道两边。
到底是国丧期间,很少看到喜庆的红色,就连屋檐下那些灯笼都换成了淡黄的绸面。
车辆经过一处府邸时,国公夫人看到那家府上正在办着丧事。
白幡在冷风中飘拂,不少人神情悲戚地进进出出。
等车辆行驶到了曾经的镇国公府,国公夫人便见到那也是他们府中的真实写照。
府门处,挂满了白色挽幛,门口两只石狮子的脖子上也系上了白色孝巾......
府中果然在办着国公爷的后事。
京城里又来了三辆行商车,不仅所过之处众人顿足围观。
这一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口口相传。
守在齐国公府门外的护卫们也得知了消息,管事已经进去灵堂禀告了主子们。
故而,三辆行商车刚停稳。
陆沉、月红、暗香、陆承祖、族老、二叔、三叔便来到了台阶上。
坐在后排的萧二萧率先打开车门。
他手里拿着一件加棉披风,上前帮国公夫人拉开了车门,一脸关切的说道。
“干娘,总算到家了,外面天儿冷,您披上披风再下车。”
瞧这殷勤劲儿,王伯不及他十分之一,陆沉和陆承祖这两个亲儿子见了也是自愧不如。
高门权贵里伺候的下人众多,同时也讲究规矩礼仪。
陆承祖和陆沉兄弟俩都很尊敬母亲,却甚少会有关切体贴之举 。
心情颇为沉重的国公夫人有被萧二萧这贴心的举动温暖到。
想到车里还有那么多亲人需要她带领。
她打起精神,将三宝递给坐在驾驶位的王伯,从二萧手中接过披风给自己披上。
然后下车,对台阶上的陆沉他们笑了笑。
“都别看了,亲人们来了,你们还不过来迎接?”
月红和暗香一听这话,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
比陆沉他们还先一步迈下台阶。
这里的台阶也很稳妥铺上了绒毯,脚下断不会打滑。
到了国公夫人面前,她俩很乖巧的福身行礼。
月红神色恭敬的说道。
“母亲,儿媳月红给您请安。”
暗香紧跟着来了一句。
“暗香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国公夫人温和看着她俩。
“一家人,不必多礼。”
说完也不等她俩回话,转身就又钻进车里,从王伯手中接过三宝。
“三宝,快来看看你娘亲。”
月红和暗香看到国公夫人抱着的三宝,姐妹俩眼睛都直了!
“啊,这是三宝,长大了好多。”
暗香快言快语的说道,一双杏眼看的一眨不眨。
月红显然已经忘了她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凑到三宝旁边。
“三宝,我是娘亲,你还认得娘亲吗?”
三宝紧紧抓着国公夫人的衣襟,乌溜溜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月红。
随即嘴一瘪,“哇”的一声,满含委屈的大哭起来。
这时坐在车里的人纷纷下车,听到三宝子哭了,徐氏拿着棉帕子快步走了过来。
“亲家母,三宝是不是冷着了?”
说着帮三宝擦着泪水。
月红看到徐氏,一把挽住她的胳膊。
“阿娘,您看看我,我是月红。”
徐氏轻轻拍了拍月红的手,温和的点着头。
“放心放心,娘看到你了,这不是三宝在哭吗?咱们先哄三宝。”
乔氏和陈佳怡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从第二辆车里出来。
大宝二宝刚从车里出来就听到三宝在哭,一扯嗓子就跟着大哭起来。
众人......
这下好了,大家也不用彼此寒暄了,都忙着哄孩子。
国公夫人也顾不得再关照其他人,抱着三宝,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往府中走去。
三宝哭的撕心裂肺,抓心挠肝,小手却松开了祖母的衣襟。
眼看着亲娘站在原地与人说着话,距离还越来越远。
他伸出小手朝着月红抓抓抓,大滴大滴的眼泪直往下掉。
这可把国公夫人心疼坏了,真以为三宝是冷着了,看着脚下的路,愈发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