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脚踩在灰白苔藓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应，震动顺着鞋底爬上来，让他指尖一紧。
他没停下，而是抬起手，示意身后三人别靠太近。
玄月快步上前，蹲下伸手碰了碰那片发色异常的苔藓。她的手指刚触到表面，就迅速收回。“温度不对，冷得不正常。”
洛九璃翻开记录册，笔尖刚落下，纸面的墨迹忽然扭曲了一瞬。她皱眉，又试了一次，这次字写得更慢，但第三笔依旧出现了断痕。
“灵力不稳定。”她说，“刻录受干扰。”
萧千绝站在后方，掌心还残留着刚才攻击的能量余热。他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凝聚一道刻印光刃，朝着前方雾气劈去。
光刃没入浓雾，原本该散开的冲击波却在中途被卷住，像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紧接着，雾气翻滚了一下，三道漩涡凭空浮现，位置正好围成三角，将他们包在中间。
“收手。”苏砚低声说。
萧千绝立刻撤力，但那股反冲劲还是震得他手臂一麻。
洛九璃把玉符拿了出来，灵力注入后，光芒刚亮起就忽明忽暗。她试着推动护罩成型，可玉符只撑了两息便自行熄灭。
“不是我们的问题。”她盯着玉符，“是这片空间在排斥外力。”
玄月闭眼，指尖再次贴地，试图延伸感知线。可往常能探出十丈的距离，现在连一步都推不出去。地下纹路全断了，像被人一刀切断。
她睁开眼：“这雾在动，而且……它知道我们在哪。”
苏砚站在原地，胸口的逆命刻印开始剧烈跳动。那种感觉不像之前那样有规律，也不是牵引或排斥，而是一种急促的震颤，像是在警告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手掌，掌心的纹路边缘出现几道黑丝，正缓慢向外蔓延。他立刻合拢五指，把痕迹藏进掌心。
“气味变了。”洛九璃突然说。
空气里飘来一股味道，像是铁器泡在湿土里太久，又混进了烧焦的木头。她呼吸一次，脑袋就沉一分，写下的话也比刚才慢了许多。
萧千绝甩了下手，像是要甩掉某种黏在皮肤上的东西。“这味不对劲，吸多了会晕。”
“屏息。”苏砚开口，“三息，再慢慢吐。”
他自己先做了，闭上嘴，压住呼吸节奏。心跳也被他强行拉缓，一点一点稳住体内空荡的经脉。
其他人照做。玄月闭气最久，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但眼神变得更锐利。洛九璃把笔收进袖中，不再记录。萧千绝双手握拳，盯着前方旋转的雾墙，没再轻举妄动。
“这些漩涡在移动。”玄月低声说，指向左侧，“刚才那个位置，现在偏了半步。”
她话音刚落，右侧和后方的两个漩涡也同步调整了角度。四人站的位置，正被缓缓压缩。
“不是随机的。”苏砚说，“它在收网。”
洛九璃抬头看他：“你觉得它是冲着什么来的？”
“不是冲着什么。”苏砚摇头，“是冲着我们所有人。”
他顿了一下，看向洛九璃：“你有没有觉得，这雾像是在学我们？”
洛九璃一愣。
“刚才萧千绝那一击，能量被吸收后改变了形态。这不是简单的反弹，是重组。它记住了出手的方式，然后用了出来。”
萧千绝脸色变了：“你是说，它在模仿我们的能力？”
“不止是模仿。”玄月接话，“它在适应。我们用一次，它就知道怎么防。”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洛九璃低头看着手中的记录册，忽然想到什么。她快速翻到之前的一页，指着一段波形图：“这里的波动，和刚才影子攻击时的数据很像。”
“哪一段？”苏砚问。
“这里。”她用手指点在纸上，“频率、间隔、能量峰值——几乎一致。”
苏砚盯着那行图看了一会儿，慢慢抬头看向四周的雾气。那些漩涡还在转，速度不快，但每转一圈，就离他们近一点。
“影子退的时候，留下的是信号。”他说，“不是逃跑，是传信。”
“传给谁？”萧千绝问。
“传给它。”苏砚看着前方，“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迷雾，是一个东西。它用雾当身体，把这片区域变成了自己的壳。”
没人说话。
脚下的灰白苔藓正在扩散，从他们站立的地方开始，像水渍一样向外延展。所过之处，原本深绿的地面全部变色，生机断绝。
玄月蹲下，伸手探了探新扩出的一片区域。指尖刚碰到边缘，就缩了回来。“死息加重了，比刚才强了三倍。”
“不能再往前。”萧千绝说，“这地方不对，走错了就是送死。”
“也不能退。”玄月看向来路，“后面的路已经没了。”
众人回头。原本走过的通道，此刻已被浓雾填满，漩涡在那边同样形成，堵死了退路。
四人被围在中间，前后无路。
苏砚站在最前，掌心仍紧握着，不让任何人看到里面的异样。逆命刻印的震颤越来越强，但他发现，自己调动不了任何力量。刻印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反馈回来的感觉混乱不堪。
“它不想让我们走。”他说，“也不想让我们停。”
“那它想干什么？”洛九璃问。
“等。”苏砚看着前方翻滚的雾墙，“它在等一个时机。”
话音落下，四周的三个漩涡同时加速旋转。
雾气开始下沉，贴着地面流动，像一层滑动的膜。灰白苔藓蔓延的速度也跟着提升，几步之内就逼近了他们的鞋尖。
玄月往后退了半步，短刃已经握在手中。萧千绝双臂张开，重新凝聚灵力，尽管他知道刚才的攻击会被吸收，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洛九璃把记录册收进怀里，手摸向腰间的另一枚符种。她的眼神落在苏砚背上，发现他的肩膀绷得太紧，像是在忍着什么。
“你还好吗？”她问。
“没事。”苏砚说，“保持阵型。”
他往前踏了一步，直接站在了苔藓的边缘。鞋底踩下去的瞬间，地面传来一阵低频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开始运转。
前方的雾墙中央，裂开一道缝隙。
不是被风吹开的，是主动分开的。
里面没有路，也没有影子，只有一片更深的灰。
但就在那片灰中，有一点微弱的光闪了一下。
不是攻击前兆，也不是陷阱启动的信号。
那光，像是在回应他胸口的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