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天门外,腥风怒号。
那座高达万丈的斩仙台,看似静止悬浮在九重天之上,但仔细感受,它却好似在呼吸。
每一次呼吸,那暗红色的台体便会喷涌出令人作呕的血雾。
那是万载以来,无数试图逆天而行的真仙留下的怨念。
它有灵。
那是天道的杀灵。
陈怀安刚刚抬起剑,那座斩仙台便仿佛受到了某种挑衅,轰然震动。
哗啦——!
毫无预兆的……
虚空之中,无数根刻满了诡异符文的暗红锁链,如同从地狱深处探出的鬼手,瞬间洞穿了陈怀安的四肢百骸。
这不是普通的锁链,这是所谓的“天规”,是这方天地强加在众生身上的枷锁。
无法躲避。
无孔不入。
“唔!”
陈怀安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那巨大的拉扯力拽得腾空而起,狠狠砸在斩仙台冰冷的台面之上。
锁链收紧。
他的四肢被呈“大”字型死死钉在刑台中央,动弹不得。
体内的仙力,魔气,甚至连那天道规则凝聚的神剑,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封印。
绝对的压制。
在天规面前,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苍白。
“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狂笑声打破了死寂。
魔礼青抹去嘴角的金血,看着那刚才还不可一世,
如今却如死狗般被钉在台上的身影,眼中的惊恐瞬间化作报复的快意。
“狂啊!你再狂啊!!”
“这可是斩仙台!是昊天大帝亲自祭炼的无上神器!
莫说是你一个刚刚飞升的真仙,就算是金仙、大罗,上了这台子,也得乖乖引颈受戮!”
魔礼红也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手中的混元珠伞虽破,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更加嚣张。
“凡人终究是凡人。”
“以为拿了把破斧头劈开天门,就能翻了天?”
“这斩仙台上斩过的逆贼,哪个不比你惊才绝艳?哪个不比你狂妄自大?最后呢?”
他指着刑台周围那层层叠叠的血垢。
“最后都成了这台子上的一抹红!”
陈怀安没有说话。
他只是平静地躺在刑台上,感受着那些锁链正像吸血虫一样,贪婪地吮吸着他体内的力量。
他的眼神依旧清亮,仿佛不是身处绝境,而是在卧看云卷云舒。
就在这时。
吼——!!!
震天动地的咆哮撕裂血雾。
一头巨大的黑色凶兽从远方呼啸而来。
它浑身浴血,鳞甲破碎,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是霸肌。
它看到那个被钉在刑台上,气息奄奄的男人,那双充斥着暴虐与贪婪的双目,瞬间一片赤红。
“主人!!”
霸肌疯了。
它不顾一切地冲向斩仙台,张开那张吞噬万物的大嘴,狠狠咬向那些束缚陈怀安的锁链。
“给本大爷开啊啊啊!!!”
崩!
一声脆响。
霸肌那足以咬碎星辰的獠牙,竟然崩断了两颗。
锁链纹丝不动,反倒是斩仙台上泛起一道血光,无数根新的锁链从虚空中探出,
如蟒蛇般缠绕而上,将霸肌那庞大的身躯也死死捆住,重重地摔在陈怀安身旁。
一大一小,一人一兽。
同陷绝境。
“哟,这不是那头只知道吃的蠢兽吗?”
魔礼寿抚摸着怀中瑟瑟发抖的花狐貂,脸上露出残忍的笑。
“怎么?这么急着来陪葬?”
“畜生就是畜生,不懂天时,不知敬畏。”
霸肌被锁链勒进肉里,痛得浑身抽搐,但它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四大天王,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
“放了他……”
“你们这群杂碎……放了他!!”
“放?”魔礼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好啊。”
他一步步走到斩仙台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霸肌。
“只要你现在跪下,给本天王磕三个响头。”
“然后……”他指了指旁边的陈怀安,眼中闪烁着恶毒和恨意,“再把这个凡人的脑袋啃下来。”
“只要你做到了,本天王不仅放了你,还封你做这南天门的看门狗,如何?”
空气,凝固了。
霸肌停止了挣扎。
它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陈怀安。
因为斩仙台的规则压制,他们之间的灵魂契约早已被切断。
此时的霸肌,是自由的。
它完全可以选择背叛,选择活下去。
陈怀安也看着它。
那双眸子里没有命令,没有祈求,只有一种名为“信任”的平静。
“主人……”
霸肌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那是一个寻常的阴天。
一只浑身脏兮兮,气息奄奄的小黑猫,蜷缩在门口。
一双温暖的手,将它……提起。
“小家伙,你与本尊有缘!”
……
那是它记忆的起点。
后来的岁月里,它被嫌弃吃得多,被嫌弃长得丑,被那个男人骂过无数次“蠢货”。
但在它被强敌围攻时,那个男人总是第一个拔剑挡在它身前。
在它被乌鳄夺舍、灵魂即将消散时,那个男人不惜劳苦,集齐九大凶兽之力为它重塑真身。
在它眼里。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是什么真仙。
他只是那个在寻常的阴天,给了它一个家的……陈怀安。
“狗……”
霸肌咧开嘴,露出了满口断牙,发出一声嘶哑的笑。
“我确实是狗。”
“但我是主人的狗!”
它猛地抬头,对着魔礼青那张不可一世的脸,狠狠啐了一口带着黑血的唾沫。
“至于你们?”
“连给老子当狗粮都不配!!”
“找死!!!”
魔礼青大怒,脸上那口唾沫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理智全无。
“既然你想死,那本天王就成全你!”
“斩仙台!起闸!!”
轰隆隆——
随着这一声怒吼。
斩仙台顶端,那天穹之上,突然裂开了一道更加巨大的口子。
一柄宽达百丈,锈迹斑斑却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鬼头闸刀,缓缓探出。
它没有锋芒。
因为它斩的不是肉身,是因果,是轮回,是存在本身。
闸刀下落。
速度很慢。
但那种不可逆转的死亡压迫感,却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点点捏碎两人的心脏。
“怕吗?”
陈怀安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了霸肌的耳朵里。
霸肌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闸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它是凶兽,它比任何人都更怕死。
“怕……”
霸肌缩了缩脖子,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主人,我不想死……”
“我还没吃够……”
“我也没活够。”
陈怀安笑了笑,那是他被困在台上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所以……”
他看着那柄落下的闸刀,眼中突然燃起两团金色的火焰。
“谁也别想让我们死。”
闸刀落下。
距离陈怀安的脖颈,只剩三寸。
魔礼青脸上的狞笑已经绽放到了极致。
“死吧!!”
当——!!!
一声足以震碎灵魂的巨响,在斩仙台上炸开。
没有鲜血飞溅。
也没有人头落地。
那一瞬,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只见那势不可挡的鬼头闸刀,竟然停在了半空。
在陈怀安的身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道虚幻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披残破战甲,手持断枪的武将。
他身材并不高大,但在那闸刀之下,却巍峨得如同撑天的山岳。
他用那柄断枪,用那双早已没有了血肉的手臂,死死顶住了落下的闸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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