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两仪殿。
李世民站在巨大的沙盘前,面色沉静如水,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这位身经百战的帝王,在最初的震怒后,迅速恢复了战场统帅的冷静。
沙盘上,潼关已被插上代表太子的黑色小旗。
长安周围,代表各方军力的旗帜密布。
“希尔德水师已至襄阳,顺汉水北上,三日内可抵武关。”
李靖指着沙盘上的汉水一线:“武关守军仅三千,若被水陆夹击,难以久守。武关若失,叛军可从东南直接威胁长安。”
“薛仁贵率辽东精骑五万,已破居庸关南下,目标应是幽州。”
李孝恭面色凝重:“臣已传令河北诸军固守,但薛仁贵麾下皆是百战精锐,且配备火器,恐难以阻挡。”
“李承乾本人在潼关,席君买两千骑兵在侧。”
程咬金粗声道:“陛下,给俺老程三万兵马,俺去把潼关夺回来!那席君买虽勇,但兵少,俺用火炮轰他娘的!”
“知节稍安。”
李世民抬手制止,目光在沙盘上缓缓移动:
“李承乾此子,用兵诡谲。他让希尔德、薛仁贵两路大张旗鼓,自己却亲率小股精锐奇袭潼关,这是典型的声东击西,虚实结合。”
“如今潼关已失,我们若冒然强攻,正合他意——消耗我军兵力,为薛仁贵、希尔德两路创造机会。”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寒光:
“但朕,偏不让他如意。”
“陛下已有对策?”房玄龄问道。
“第一,李靖。”
“臣在!”
“你率右武卫两万精锐,火速前往蓝田,建立防线。希尔德水师若想进入关中,必经蓝田谷地。你在那里据险而守,用水师的火炮配合步骑,务必将其挡住!”
李世民盯着李靖:
“记住,你的任务是阻滞,不是歼灭。只要拖住希尔德十天,便是大功。”
“臣领旨!”李靖肃然抱拳。
“第二,李孝恭。”
“臣在!”
“你率左骁卫一万五千骑,即刻北上,汇合幽州守军,在涿州一带建立防线,阻击薛仁贵。”
李世民沉声道:“薛仁贵兵多将勇,且有火器,不可硬拼。你利用地形,层层阻击,拖慢他的速度。朕已传令李绩,命他率安北都护府三万铁骑南下,与你合击薛仁贵。”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迟滞、消耗,待李绩大军赶到,再图反击。”
“臣明白!”
李孝恭领命。
“第三,程咬金、尉迟恭。”
“老臣在!”
两位老将齐声应道。
“你二人率左武卫、右威卫共四万兵马,进驻灞桥大营。”
李世民指着沙盘上潼关至长安的路线:
“李承乾若从潼关西进,必经灞桥。你们在那里构筑防线,深沟高垒,配备火炮、火枪。他要来,就让他在灞桥碰得头破血流!”
“陛下放心!”
程咬金拍着胸脯:“有俺和敬德在,保管让太子……让那逆子半步也过不了灞桥!”
尉迟恭也重重点头:“臣等必死守灞桥!”
“第四,秦琼、柴绍。”
李世民看向沙盘上的洛阳方向:
“你二人率右领军卫三万,进驻洛阳,与李道宗的洛阳守军互为犄角。你们的任务,是确保洛阳万无一失,同时监视山东、淮南方向,提防苏定方异动。”
“臣遵旨!”
两位此刻依然战意昂然。
“第五……”
李世民环视殿中众臣,声音陡然提高:
“长安城防,由朕亲自坐镇!左金吾卫、右监门卫、千牛卫等诸卫,全员戒备,上城值守!”
“城内实行宵禁,严查奸细。凡有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立斩!”
“另外,将之前下狱的裴宣、欲谷舍、王海宾、刘轩、狄知逊等人,全部转移到玄武门内军营,严加看管,但不得虐待。这些人,朕还有用。”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展现出一位成熟军事家面对危机时的冷静与果决。
“陛下……”
房玄龄欲言又止。
“玄龄有话直说。”
“陛下部署周密,但……太子手中握有火器之利。潼关之失,便是他用特种装备攀爬悬崖所致。若他再用火器强攻……”
“朕知道。”
李世民打断他,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火器之威,朕早已见识。但火器并非无敌——它需要弹药,需要操作,在攻城战中,守方同样可以运用火器还击。”
他走到殿侧,推开一扇暗门,露出里面一个巨大的武器架。
架上整齐排列着二十余杆精良的火枪,以及数门小型铜炮。
“这是将作监和军器监按照缴获的火枪卫火器,仿制改良而成。”
李世民抚摸着冰冷的炮管:
“虽然不如太子手中的精良,但守城足矣。长安城墙早已加固,关键位置都修建了炮台。他若强攻,朕便让他尝尝自己发明的武器的滋味!”
众人这才恍然——
原来陛下早就防着太子了。
“都去准备吧。”
李世民挥手:
“记住,此战关键,不在潼关,不在武关,而在时间。”
“只要我们拖住李承乾一个月,各地勤王兵马便可云集关中。到时,他就是瓮中之鳖。”
“而朕要的,就是这一个月!”
“臣等遵旨!”
众臣齐声应诺,快步退出大殿。
殿内只剩下李世民一人。
他缓步走到窗前,望着西方潼关的方向,久久不语。
许久,才低声自语:
“承乾,你给朕出了一个好难题啊……”
“但朕倒要看看,是你这矛利,还是朕这盾坚!”
一日后,潼关,城楼上。
李承乾接到了长安的最新动向。
“陛下的反应倒是很快。”
裴行俭看着密报,眉头微皱:
“李靖去蓝田阻希尔德,李孝恭北上挡薛仁贵,程咬金、尉迟恭屯兵灞桥……这是要跟我们打持久战,拖到勤王兵马集结。”
“父皇不愧是马上得天下的帝王。”
李承乾却笑了:“应对得当,部署周密。若换做旁人,此刻恐怕已经慌了。”
“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更快。”
他站起身,走到潼关西墙,眺望长安方向:
“席君买。”
“末将在!”
“你的两千骑兵,今日午后出发,西进三十里,在骊山一带建立前哨,做出威逼长安的姿态。”
“记住,只做姿态,不要接战。若遇程咬金部前出,便且战且退,退回潼关。”
“末将明白!”
席君买领命而去。
“殿下,我们真要强攻灞桥?”裴行俭问道。
“强攻?”
李承乾摇头道:
“程咬金、尉迟恭皆是沙场老将,又占据地利,四万精兵严阵以待。强攻灞桥,纵有火器之利,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那……”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李承乾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父皇以为拖住我们一个月,就能等到勤王兵马?”
“那我们,就让他连十天都拖不住。”
他转身,看向杨囡囡:
“锦衣卫在长安城内的暗桩,还有多少能动用?”
“回殿下,明桩已被拔除大半,但暗桩尚有四十七处,涉及城门守军、坊市、乃至宫中有十二人。”
杨囡囡低声道:“这些人都是单线联系,身份隐蔽,百骑司尚未察觉。”
“很好。”
李承乾点头:“传令下去,从今晚开始,执行‘惊蛰’计划。”
“惊蛰?”裴行俭不解。
“惊蛰者,春雷惊百虫。”
李承乾淡淡道:
“我们要让长安城内,遍地惊雷。”
“哦对了。”
他又忽地想起一事,道:“给李绩将军的密信,送去了吗?孤可是很怀念与他征讨四方的日子啊!”
“回太子殿下,已经送去了。”
“那就好。”
当夜,长安。
宵禁下的城池死一般寂静,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子时三刻,皇城东南角,通化门。
守门的队正王五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突然,他感觉脚下一震。
紧接着——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城门附近传来!火光冲天!
“敌袭!敌袭!”
王五瞬间清醒,嘶声大喊。
几乎同时,城中多处响起爆炸声!
承天门街、东市、西市、甚至皇城内的光禄寺附近……
虽然爆炸威力不大,没有造成严重破坏,但造成的恐慌却是巨大的。
无数百姓从睡梦中惊醒,惊恐地望向窗外火光。
巡逻的士兵四处奔忙,却找不到袭击者。
一个时辰后,爆炸停止。
但恐慌,已经种下。
两仪殿。
李世民面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奏报。
“共十三处爆炸,皆是火药所致。所幸药量不大,只毁了几处围墙,伤了七名士兵,无百姓死亡。”
百骑司统领云端跪地禀报:
“袭击者……未能抓获。现场只找到一些特制的延时引信装置,应是提前布置。”
“提前布置……”
李世民眼中寒光一闪:
“李承乾的锦衣卫,果然早就渗透了长安。”
“陛下,是否要全城大索?”云端问道。
“不。”
李世民摇头:“此刻大索,只会让百姓更加恐慌,正中李承乾下怀。”
他沉吟片刻:
“加强巡查,尤其是粮仓、武库、水源等要害之处。”
“另外……传令程咬金,让他从灞桥分兵五千回防长安。”
“陛下,这……”房玄龄一惊。
“虚虚实实。”
李世民冷声道:
“李承乾想用这种小把戏扰乱朕的部署,逼朕分兵回防。”
“那朕就分给他看——但不是真的分。”
他看向云端:
“让程咬金大张旗鼓分兵回城,但实际只回来两千,其余三千秘密潜回灞桥。同时,在城内多树旗帜,制造大军回防的假象。”
“朕倒要看看,他接下来还有什么招。”
次日清晨。
长安城内谣言四起。
有说太子大军已到城外,昨夜爆炸是先锋信号。
有说薛仁贵已破幽州,不日将兵临黄河。
有说希尔德水师已过武关,顺渭水直扑长安。
更有甚者,说陛下已准备弃城西逃……
尽管官府极力辟谣,但恐慌的情绪还是在蔓延。
而此刻,潼关城楼。
李承乾接到了最新密报。
“父皇分兵回防了?”
他看着密报,笑了:
“果然中计。”
“殿下怎知陛下是假分兵?”裴行俭问。
“因为若是真分兵,程咬金此刻应该已经收缩防线,但灞桥的探马来报,灞桥大营旗帜未减,防务如常。”
李承乾淡淡道:
“父皇这是想将计就计,引我强攻灞桥。”
“那我们……”
“我们当然要攻。”
李承乾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但不是攻灞桥。”
他展开地图,手指划过一条曲折的路线:
“传令席君买,今夜子时,率全部两千骑兵,从此处——骊山北麓的小路,绕过灞桥防线,直扑长安!”
“什么?”
裴行俭大惊:“那条小路崎岖难行,骑兵如何通过?且灞桥守军一旦发现……”
“所以需要掩护。”
李承乾看向杨囡囡:
“今晚丑时,锦衣卫在长安城内再次制造混乱,规模要比昨夜更大。”
“同时,在灞桥以东十里处,点燃三处火堆,做出大军夜袭的假象。”
“程咬金注意力被吸引时,席君买从小路悄然绕过。”
“可是殿下,就算席将军到了长安城外,两千骑兵也无法攻城啊!”
“谁说要攻城?”
李承乾笑了:
“我要的,是让这两千骑兵出现在长安城下。”
“当长安守军清晨醒来,突然看到太子的骑兵出现在城外时……”
“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裴行俭浑身一震,终于明白了李承乾的全盘谋划。
攻心!
彻彻底底的攻心!
不仅要扰乱长安的部署,更要击垮长安守军的意志!
当守军发现敌军竟然能绕过重兵把守的灞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城下时,那种心理冲击,比十次强攻都可怕!
“殿下此计……太险了。若席将军被发觉,将被前后夹击,全军覆没。”
“所以,必须成功。”
李承乾目光坚定:
“告诉席君买,此去九死一生。但若能成,便是首功!”
“另外,传令希尔德和薛仁贵,发起总攻,苏定方南下登陆作战。”
他望向长安方向,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十天?”
“父皇,儿臣只要三天。”
“三天之内,儿臣要站在玄武门,告诉您天策上将算个der啊!”
夜幕,再次降临。
这场决定大唐命运的父子对决,即将进入最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