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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哪些势力没来?”
大殿内,陈平安高坐上首案几,询问着一侧的沈惠清。
“大人,横山宗,问心剑阁,以及各州驻防都还没到,商会方面是.”沈惠清站在一旁,轻声回答着陈平安的问题。
此时,大殿内的宾客三三两两,不过零散几人,但沈惠清的举动,还是吸引到了他们的目光。
见此情形,众人目光闪烁,心思各异。
“好。”陈平安轻轻颔首,便不再多言。
这场欢迎典礼,旁的细枝末节,他不想过多关注。他关注的只是最重要的方向。
沈惠清在一旁伺候了一会儿,眼见陈平安并未旁的差遣,告退了一声,便就此退去。
欢迎典礼还未开始,她早早地就在这里不太像话,作为举办方,还是要有一两个重量级人物在外面,方才能确保流程不出岔子。
另外有大型的势力代表过来,也好方便寒暄交流。否则,若是地位不等同,难以交流闲叙。轻则影响对方情绪,重则影响审议导向。
这场欢迎庆典,虽是举办得仓促,但整体规格极高,一应安排,挑不出任何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访的宾客,也尤见增多。
“玄灵州,冷掌司,到!贺千年大药一株!”
“玄灵州,天武阁,陈长老,到!贺.”
“霞光州,兰掌司,兰驻防使,到!贺.”
“.”
霞光州,兰文台的到来,引来了场中不少人的侧目。五州之中,霞光州的实力最盛,兰文台又是一尊近似风云,乃至于能短暂触及风云的武道大宗师,论战力声名,在玄灵重城的大宗师中,能稳稳排在前五之位。若是状态极佳,甚至有冲击前三的可能。
此等人物,自然是备受瞩目。
“兰文台,他也来了?还真够重视的!”
“毕竟潜龙天骄嘛!”
“虽说莽刀声名不小,但毕竟只是个小辈!战力再盛,也不过勉强绝巅。兰文台,怎的没找个副手代替?”
“副手?别说笑了,那他也得有副手才是。”
“嘘嘘嘘,小声点,别给我找事。”
“.”
在各方私下议论声中,兰文台龙行虎步,直至大殿外侧。武道大宗师虽能飞掠,但一来玄灵重城内严禁飞掠,二来此地作为庆典场地,如此行径,与挑衅无疑。
“兰大人,数日不见,瞧着倒是精进了不少啊!”沈惠清笑颜迎了上去。
以兰文台的身份,当前场中也有寥寥几人,方才能与他如此交谈。显然,沈惠清会是其中一人。寻常相处,沈惠清不至如此,但今日是大人的庆典,她的脸上自是了一份喜庆。
眼见出来相迎的只有沈惠清一人,兰文台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满。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他神情平静,微微拱手:“沈大人说笑了,兰某困于瓶颈多年,岂是几日便能突破得了的。”
说话间,他主动问话,提起了陈平安:“怎只见沈大人一人在此,不知陈大人呢?新晋大宗师的风采,兰某还是想过来领略一二呢!?”
兰文台说得平静,但言语间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闻言,沈惠清面色不变,轻声笑语:“陈大人正在殿内,同众位宾客闲叙,兰大人移步便可领略。
兰大人,请。”
沈惠清的神情自然,举止得体,没有丝毫不忿,这倒是让细致观察的兰文台微微愣神。
设身处地想想,他若是沈惠清,新任的驻防使若是如此,他可未必有如此心境。
他与沈惠清打交道也有些年头,不认为对方是一个屈于人下,甘心如此的人。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他一直觉得沈惠清同他是同一类人。
可眼下情形.
兰文台微微迟疑。
这是为何?
心念间,兰文台也步入了大殿,一眼便看到那高坐上首的身影。
他举目望去之时,对方也正好望着他。
“兰大人,久仰大名。陈某初至,便听闻兰大人之名,今日亲临,当真是陈某之幸。”
“陈大人,过誉了。”兰文台微微拱手:“陈大人少年天骄,修行不过十载,便有今日光景,兰某惭愧。”
陈平安笑了笑,并不答话,转而看向一侧的沈惠清:“惠清,为兰大人添杯酒水。”
“是,大人。”沈惠清笑言一声,在兰文台以及场中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酒杯悬空,酒水盘旋,当真是为兰文台倒了一杯酒水。
这是沈惠清?
“兰大人,请。”沈惠清素手轻抬,一杯酒水越过虚空,稳稳地落在兰文台的案几长桌之上。
看着面前的酒水,兰文台心中惊异,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情况。
究竟生了何事,这沈惠清怎会如此听话?
难不成.
是被拿捏了什么把柄?
“兰大人,我家大人发话了,你可切莫让小女子为难啊!”沈惠清美眸盼兮,巧笑倩兮,这模样只觉得让兰文台有些陌生。
这真的是沈惠清?
瞧着怎么成了
兰文台举起酒杯,看了位居上首的陈平安一眼。
他的模样?
“陈大人客气了。兰某就却之不恭了。”兰文台一袭锦袍,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压下了心中的纷纷扰扰。
当前局势,似与他来之前,想的不太一样。此前思绪,先行按捺,静观其变。
“这莽刀”
场中人心纷扰,只觉得面前男子,与他们心中设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尤其是沈惠清的态度反应,太过令人诧异。
这新任驻防使,究竟何德何能,能让贯来强势的沈惠清如此?
观其模样,全然没有勉力为之的勉强,有的由衷的敬意和顺服。
沈惠清.顺服?
这当中,究竟是生了何事?
在众人的纷纷扰扰中,一位位的宾客陆续抵达。到了此刻,过来的都是玄灵重城内真正重要的宾客。
像各州的驻防使,还有一些大型势力的代表。
不过,不是每一州的镇抚司,都由驻防使亲自前来,如炎烈州,便是让二把手,驻防副使作为代表,代为参与。
像各大势力中,也不是台面上的一把手过来,也有来的只是势力中的核心人物。
不过,不管如何,情理上都还能说得过去。毕竟,一把手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有空,若是找二把手代替,各方势力也都能够理解。
这些宾客的目的各异,心绪不同,但在真正进了大殿后,思绪都不可避免地受了影响。
无论何人到访,新任的玄灵驻防使,莽刀陈平安都没有出门相迎。
这让不少人感到受到轻视,亦或是觉新任的驻防使,太过托大!?羽翼未丰,便如此托大,不过一个心无城府的浅显小辈罢了。
但接下来,看着场中的情景,不少人的注意点却都迎来了变化。
尤其是沈惠清那恭谨有礼,听命顺从的模样,更是让不少人心绪起伏,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这.
是怎的了?
这还是沈惠清,怎会如此伏低做小?还当着这么多外州镇抚司,重城势力的面,演都不可能是这么演的吧?
在看高台案几后的陈平安,神情平静,双眸如潭,言辞虽是客气,但举止中却带着淡漠疏离。对沈惠清的言辞,没有打压下的装腔作势,也没有卖弄权势的颐指气使,有的只是无尽的平淡和淡漠。
而往往只是简单的一语,便会迎来沈惠清详细的汇报,温言轻声,言笑晏晏。在等候期间,他们更是看到,一向来强势的沈惠清,轻拂袖袍,素手轻抬,如婢女一般,亲自为陈平安斟酒。
最关键的是,这一番举动,并非是对方的勉强如此,而是沈惠清自发为之。斟酒之际,笑语晏晏,甘心如此。
沈惠清伏低做小至此,显然是极大地超乎了众人的预料。
有相熟代表,面面相觑,心绪一时间有些复杂难言。
这莽刀陈平安,究竟什么来头,难道真如传闻所言,有北境的大人物看重了他?
关于沈惠清主动服侍,想要借此场合,为他主动造势的意图,陈平安自然也能感觉得出来。他虽觉不必如此,但见沈惠清乐在其中,他倒也没有阻止。
直至此时,玄灵重城内,各方的势力代表,基本已经到齐。包括各州镇抚司在内,剩下的势力当中,便只剩下横山宗代表和问心剑阁代表,还未真正到场了。
这两家势力,量级比之一般的势力,还要高出一大个层次,姿态一向来如此。场中众人倒也不以为意。
此前,他们还想着,这场典礼,会不会出现一些插曲。如苍龙驻地方面的内部斗法,但见沈惠清如此,他们心中的筹算,怕是没机会了。
此次典礼,主要是新任驻防使,莽刀陈平安的公开亮相,在正式的场合中,和众人正式相识。若无意外,此等场景下,也生不出其他事情来。
而随着时间推移,问心剑阁的代表,也到了大殿之中。问心剑阁来的代表,是一名白发老者,在玄灵重城的剑阁驻地当中,属于是二把手。
相较于其他势力,问心剑阁对陈平安并未出面相迎的反应是最大的一个。相比较于别人的心中不满,神情无异,这名在问心剑阁担任长老之位的老者,当面开口表达态度,虽不至相斥,但也是有此意思。
“见客而不迎,陈大人如此行事,岂是待客之道?”
陈平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还未说什么,门外便出来了横山宗到贺的消息。
“横山宗,石长老,到!”
“石长老?”
“石磐岳,怎么来的是他?”
“.”
场中众人热议,原先略显沉重的氛围,倒是变得热闹起来。
石磐岳,横山宗执事长老,主修体魄,修有数门横练功法,还自创了一门独门秘术,一身杀伐战力,在绝巅大宗师中虽不算出色,只能算是勉强绝巅。但论体魄之力,横练防护,却是颇为独道。
正面硬战之下,即便是兰文台之流,亲自出手,一时半会间都拿不下他。
横山宗的修行者,大多如此。重体魄,重力量,力大无穷,体魄坚韧。在同阶之中,属于是比较难缠的一种类型。
像横山宗的黑岩老怪,便是此中的代表人物。
作为顶级伪天人,凭借一身恐怖体魄,他甚至能做到在一定程度上,正面硬撼两尊同境天人。若非神魂之力稍弱,恐怕真算得上是伪天人极致。
当然,于众人而言,信息的关键点不在于这个。石磐岳,常驻玄灵重城,场中不少人对其都是颇为相熟。真正让人在意的是,石磐岳,虽是横山宗在玄灵的驻地代表,但其内部的权势序列,却只能排在明面决策的第三位。
排名第三,也就是所谓的三把手。
新任玄灵驻防使,莽刀陈平安的欢迎典礼,横山宗在玄灵的驻点,竟然只来了一位三把手?
这当中的态度倾向,令人不由有些深思。
而这也是各方势力来访的宾客中,第一个出现的三把手作为代表。其余势力,不是明面决策的一把手出席,便是让二把手代为代表。
像此等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石磐岳?”在听闻横山宗代表消息时,沈惠清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双眸含煞,神情泛着冷意,似有强势之态。与此前在陈平安身侧端茶倒水的温婉女子,全然不同。
这一幕,自然也吸引了部分宾客的注意力。
经此一事的打岔,问心剑阁的那位长老也不再发作,面有愠色,就此在案几长桌后落座。
陈平安的目光也缓缓落到了殿门口。
殿门口,一肤色黝黑,身形高壮,宛如铁塔矗立的壮汉,走了进来。他的肩膀宽阔,宛如两扇巨门,双臂粗壮,仿佛能轻易捏碎巨石。大腿犹如两根粗壮的柱子,每一步踏出,都让地面微微颤抖。
“哈哈哈,好热闹啊。”来人声音粗犷,如大瓮般震得空间颤动:“这么多大人,石某有礼了。”
石磐岳说的客气,但说话之间,却掀起了一阵浪潮,磅礴的气血之力逸散,透着最为原始的纯粹巨力。
大宗师,修有所成,虽不如天人那般,伟力归于自身,但举手抬足间,也都充斥着恐怖的磅礴力量。尤其是到了他们这等层级,在大宗师中已经走出了很远,些许余波,便能卷动气浪,裹挟起汹涌浪潮。
像此前各方代表过来,不管心中如何作想,但面上的态度,都基本没什么问题。哪怕如此前问心剑阁的长老,也只是言语相斥,表达不满,并未真正动手。
但石磐岳的态度,显然是做的有些过的。确切地说,未必是石磐岳的态度。
结合当前态势,此等试探之意,太过明显。
“石磐岳!”沈惠清面色一冷,冷声呵斥:“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啊?”石磐岳粗狂一笑,似有大大咧咧之感:“石某刚刚突破,一时间力量把控不稳,有些波动逸散,沈大人,勿怪勿怪。”
话虽如此,但石磐岳的脸上却无丝毫歉意。他旁若无人般,便是在一方案几长桌后落座。
身如石门巨石,占据了大半个案几,直至落座,他才抬首看向了大殿上首:“这位便是陈大人吧。传闻陈大人,天资璀璨,才情惊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反响。”
说话间,石磐岳顾自倒了一壶酒:“哦,对了,石某失礼,还未见礼陈大人。这杯酒,就当时石某赔罪了。”
话音落下,石磐岳一饮而尽,而后虚杯以示:“陈大人勿怪,石某一介莽夫,不懂庆典的弯弯道道,就这个脾气。失礼之处,多多包涵。”
“莽夫?”
陈平安轻轻抬眸,神色平静依旧。
这个称呼,好似许久未曾听到过了。如今忆起,还颇觉怀念。
“石磐岳!”沈惠清面若冰霜,声音冰寒,已近忍耐极限,若非顾忌大人典礼,此刻她恐怕早已发作。
“惠清。”陈平安轻轻示意,宽言以慰:“无妨,来者是客。”
沈惠清虽心中不忿,但眼见大人发话,顾自按捺下的心中情绪。
这一番姿态,自然引起了场中众人的侧目。尤其是后来的几位,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沈惠清。
眼见沈惠清反应,石磐岳的心中也浮现出一抹诧异。不过念及此行目的,些许思绪,很快逝去。
他猛地一拍案几长桌,震得茶盏晃动,他的神色粗犷,粗声大笑:“哈哈哈,陈大人果然痛快,合石某的胃口!”
“石某近来苦修,刚有所得,有所进益,正是手痒,不如典礼之后,陈大人与石某,切磋一番如何?”
石磐岳笑声粗豪,一双如铜铃般大目,却直视着位于上首的陈平安。目光炽热,有噬人之象。
大殿内,众人高坐,看着眼前情景,心中思绪各异。
无论如何,石磐岳此举,挑衅意味太过明显。可石磐岳失礼也好,挑衅也罢,此等情形,于陈平安而言,却是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不管事后如何发作,但眼下场景,却是如逼宫之态,以猝不及防之势,当着众人的面前,当面邀战。
石磐岳精通横练,即便双方战力层次等同,也极其容易打成了一场鏖战。
而石磐岳作为横山宗驻地的明面决策的三把手,这一场邀战,无论是胜是败,他都将立于不败之地。可对陈平安来说,事实却并非如此。
双方筹码,全不等同,代价也大不一样。
而面对邀请,陈平安的答复,稍有错漏,便是进退失据,体面尽失。
大殿内,众人沉声静坐,等待着陈平安的答复。
陈平安神情平静,垂眸以示,一时闭口不言。
“怎么?陈大人可是怕了?”石磐岳嗤笑一声,运用激将之法:“陈大人放心,不过些许切磋,分出高下便可。
石某年长稍许,也不欺辱你,百招若不得胜,那便就此作罢。如何?”
说罢,石磐岳双目炽热如炉,注目而视,施以无形压力。
“原来如此。”
陈平安轻声笑了一笑。
就在石磐岳以为陈平安被他架在半空,捏着鼻子不得不答应之时,却见陈平安的目光垂落,双眸如渊,深不见底:“只是.”
陈平安的神情淡漠,淡漠得不含丝毫情感。
“陈某之刀,从不分高下,只分生死。”
话音落下,大殿内,寂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