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竹笙看不明白。
但这其实是一个技巧。
跟强硬派打交道,你必须第一面就让对方知道,我能让你不爽,我能当场撕破脸皮,我敢让你下不来台。然后,我再抛出点小甜头,求同存异。
苏希就是这个路数。
如果苏希一上来不反击,不让曾强仁感到疼。
曾强仁甚至都不会给苏希讲话的机会。
苏希在让他痛苦之后,再给他讲农业,以及蔡宏车祸案的事情,他反而能听得进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苏希在敲打曾强仁。
苏希和其它与曾强仁搭班子的人不一样,他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更低的位置,也不是和曾强仁平视,他是俯视。
苏希有这个资格。
苏希是什么气场?
苏希是过江龙,从辽北到江东,曾强仁算什么地方?无非是小地方的土霸王,无非是不讲规矩的霸道型市委书记。
苏希在反腐败领域抓过多少人,曾强仁这点‘官气’,还不够看。
能压得住其他人,可压不住苏希。
苏希和曾强仁拥抱之后,曾强仁侧过身,他将右手藏在身后,用左手给苏希引领:“苏希同志,这位是我们人大的余云明主任。”
苏希伸出手和余云明握手,余云明满脸笑容,他身上已有‘退休’之气,显得很平和。他说:“苏希同志,我曾经带队去东明考察学习过。那个时候,你已经到西康省工作了。西康的地理条件和我们这里差不多,也是属于西南。看着乾州这些年的发展成绩,我们很眼红呀。苏希同志,希望你到万江后,将万江也发展的像乾州那样好。不,我觉得万江有乾州一半好,那也是万江人民百世修来的福气。”
“我们万江穷,穷在了先天条件不足。很多年前,我们这里还有水路的时候,霞山区这一带还是富裕的。但其它县根本就是穷乡僻壤,有些村镇通电也是近几年的事情。”
余云明继续说:“我早年在凌水县当县长书记的时候,为了修路和通电,我们在山区里跑,可以说吃尽了苦头。”
苏希拍拍余云明的手,他说:“余主任,我到万江工作,离不开你们这些老领导老干部的支持。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改天我到您家拜访请益。尤其是这个凌水县,我希望到时候我去调研的时候,能有您这位老领导从旁指导,您可一定不要吝啬,要多给建议,我们只有依靠您这样经验丰富的老领导老干部,才能更好的了解本地的乡土民情,才能更好的干好事业。”
苏希语气真诚,格外饱满。
余云明感到心头一暖,他没想到苏希竟然这么尊重自己。
蔡宏来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是恨不得将本地官员都打成土匪恶霸,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清流,全世界就只有他想将万江经济搞好,就他最能耐。
“一定,一定。”余云明又说:“苏市长,无论你什么时候到凌水去,我都愿意给你当向导。但凡有需要我做的,我绝不推脱。凌水需要发展,万江需要发展。苏市长,历任市长刚来的时候都是雄心壮志,都认为自己能够改变万江的命运。但是,他们都没有真正做到。虽然万江是在一步一步的变好,但我觉得万江的成长速度还是远远低于全省其它市州,更加低于沿海地区。苏市长,我们的万江的青山绿水就寄托在你的手里,希望你的点金妙手让它变成金山银山。”
苏希说:“好,我一定全力而为。”
余云明也是双手紧握着苏希。
两人用力的摇晃几下,才松开。
经过两人的这番对话,曾强仁的右手没有那么痛了,也不麻了。
他伸出右手,给苏希介绍:“苏希同志,这位是万江市市委副书记余竹笙同志,同时他也是我们市委政法委书记。”
苏希伸出手和余竹笙握手,他对余竹笙说:“竹笙书记,我们今天也要留个联系方式,晚上我要同你通电话。”
苏希很直接。
一旁的曾强仁都微微挑眉:怎么?我还在这儿呢,不背人的吗?
市委书记最怕什么?
最怕市长和市委副书记联系在一起。
老二和老三铁板一块,守望相助,老大也有点难搞。书记会议,五人小组会议,他都会比较被动。虽然他作为市委书记,掌握绝对的人事权,以及决定哪件事情上市委常委会讨论的拍板权。
可这个权,也不是能乱用的。
用的不好,威信会损耗的。
长此以往,讲话就未必那么起作用。
余竹笙显然也有些意外,但他点点头:“欸,好。”
苏希又转过头来,对曾强仁说:“曾书记,明天我找个时间专程向你汇报。是有关于农业方面投资的。我恰好碰到一个做农业的老板,他表示愿意投两三个亿到我们万江来。这是一件大好事,但有些细节还需要处理。”
曾强仁听到这话,他也来了劲。
投资两三亿,这对万江市来说,可以说是头号的投资项目。
还是他最关心的农业方面。
这是他的老本行呀。
每一个点都挠到了他的痒痒肉。
他对苏希说:“不愧是苏希同志呀。这招商力度,比之前那个市长可强多了。之前那个市长还说在省城有什么什么关系,认识多少多少老板,有什么用?管什么用?”
他一个劲的吐槽蔡宏。
完全不背人。
余竹笙此时给苏希递了一张名片,苏希接过去,当场拨打电话过去。
随后,余云明也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知苏希。
苏希也是当场拨打过去。
曾强仁见状,他略微有些尴尬。三个万江市的领导,只有他,苏希没有要电话号码。
曾强仁好像被排除在外了。
但他性格强势,他说:“苏希同志,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也记一下。”
苏希正要说话,一旁的袁恩涛走过来,他对曾强仁说:“曾书记,苏市长的私人号码很好记,我告诉你。”
曾强仁本来是想装个逼,显示一下书记的主动性。
可是,当袁恩涛这位京城组织部的局长,一位连省里领导都要巴结的年轻实权干部接了他这句话,说要告诉他苏希的电话号码。
这代表什么?
在场还有人听不懂吗?
曾强仁可以说在权威上挨了一个闷棍。
余竹笙和余云明清晰的感受到…曾强仁的‘强人’金身出现一道裂痕。
真正手眼通天的强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