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六年,六月十四,子时初,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灯火通明。
巳蛇退下后,秦明并未急着去与佳人们团聚,而是缓缓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海图前。
他的手指沿着黄河口向上,划过标注着“青州”、“棣州”、“沧州”、“蓟州”的漫长海岸线。
“老头子,果然如我此前料想的一样,选择沿海岸线北上……”
秦明低声自语,指尖在“棣州”附近点了点,那里是密信中提到李渊舰队今晚可能会停留的大致位置。
“只是,他若依旧日夜兼程,我想追上他,怕是不可能了!”
他语气一顿,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登州的位置,喃喃自语道:
“除非……”
恰在此时,秦明耳畔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
“除非,郎君率领舰队,从蓬莱出发,横跨渤海,直抵牧羊、卑沙城;或从登州出发,一路向东,直抵三国腹地!”
(牧羊城与卑沙城三国指的是:高句丽、百济、新罗。)
高句丽地图
秦明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伸臂将来人纤细却挺拔的腰肢,揽入怀中。
他低头看着尉迟晚柠那双熠熠生辉、带着聪慧与一丝狡黠的美眸,温声道:
“嗯,我家柠儿果然心有灵犀,一语道破天机。”
“只是……”
他话锋一转,揽着她走到海图前,手指点向登州与辽东之间那片代表渤海的蔚蓝色区域,轻叹道:
“此计虽妙,却是一招险棋。”
“横跨渤海,固然能大幅缩短航程,抢在老爷子之前,甚至可能在高句丽水师做出反应之前,就抵达辽东半岛,打乱其部署,为老爷子开辟通路。”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海图的边缘,缓缓道:
“然而,如今正值夏季……渤海天气多变,风高浪急,瞬息万变。”
“诚然,从登州至辽东最南端,顺风顺水时,不过两三日的航程。”
“可一旦遭遇风暴、大雾、或是不利风向,便是咫尺天涯,甚至有倾覆之危。”
秦明的语气带着一种对大自然力量的深刻敬畏。
“舰队中,飞云号或有能力一试,但其余舰船皆为内河舰船,纵使有墨家子弟费心加固,在真正的外海风浪面前,仍显脆弱。”
“更遑论那些满载粮秣的运输船。”
“我不能拿数千将士的性命,还有这维系大军命脉的后勤物资,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尉迟晚柠静静地听着,她虽聪慧,但于海事终究陌生。
此刻,听秦明条分缕析,才知道其中凶险远超自己想象。
她轻轻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随即开口道:
“郎君顾虑周全,是妾身想得简单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声音轻柔却清晰:
“郎君既知海上天时难测,舰队又无精于此道的水师将领,不妨……寻求外援……”
秦明目光微动,看向她:
“你的意思是……”
尉迟晚柠认真地点了点头,纤纤玉指指向长安方向:
“妾身曾听家父提及,如今太常博士李淳风,精于天文历算,推演精微;”
“钦天监监正袁天罡,更是占候望气、卜筮相术,名动天下。”
“二人皆深谙阴阳五行,天象变化。”
“若得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相助,或能提前窥知数日内海上风云变幻,为郎君抉择提供些许凭据,岂不胜过盲人摸象?”
她顿了顿,补充道:
“纵然不能精准预测,至少可趋吉避凶,避开最险恶的天气。”
“若能请得他们随军出征,定是上佳之选。”
秦明闻言,眼睛亮了起来。
李淳风!袁天罡!
这二位的大名,他岂能不知?!
更何况,当初朝廷欲要在朱雀大街修建纪念碑,他们二人还曾专程到秦家拜访,参观祠庙“秦族英烈纪念碑”。
“哈哈,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秦明开怀大笑,捧起尉迟晚柠那张唇红齿白的小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吧唧——”
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帐内格外清晰。
“柠儿老婆,你真棒!简直就是我的及时雨啊!”
尉迟晚柠猝不及防,瞬间羞红了俏脸。
那双总是沉静聪慧的眸子瞪得圆圆的,长长的睫毛因惊愕而颤抖。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内心的羞涩,问出了心中积压已久的问题:
“既如此,那郎君此去东海,可否……”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身侧便传来一声略带不满的娇嗔:
“哼!小贼!你太过分了,怎能这般厚此薄彼!”
李仙芝这一声娇嗔,打破了帐内因方才那一吻而略显旖旎又尴尬的气氛。
她双手叉腰,杏眼圆睁,跺着小脚,绯红胡服衬得她像只炸了毛的小猫,气鼓鼓地站在秦明和尉迟晚柠身前。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最终定格在秦明脸上,冷哼道:
“小贼!你偏心!明明我与芝姐姐都犯了错!你为何只打她,还偷偷亲她!不亲我!明明我刚才也……”
她本想说“我刚才也知错了”,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么说太示弱,硬生生顿住!
只是下巴扬得更高,眼神却泄露出一丝委屈与浓浓的幽怨。
尉迟晚柠此刻早已羞得抬不起头,轻轻从秦明怀中挣开半步,脸颊绯红如霞,低声道:
“芝姐姐……”
秦明看着李仙芝这副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心中那点因军务而生的沉郁,也散了不少。
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李仙芝也揽到身边,在其吹弹可破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一下,笑着打趣道:
“这样总行了吧?!”
李仙芝鹅蛋脸“腾”地一下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却故作刁蛮地扬起下巴,不满道:
“不行!这是本郡主张嘴讨要来的!是你施舍给我的!”
“一点儿诚意都没有,就是敷衍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