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就黑透了,汉子们终于将一部分煮原盐的家伙什,全部倒腾到了草棚里。
可算能回山谷了,一伙汉子又累又饿,都不用杨四和八个小组长敲锣吹哨子,大家伙儿都默契的跑了起来。
一个个汉子们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心里又想着今晚的新吃食,跑起来的速度比逃难路上还要快上三分。
可山谷里,被婆子们嫌东嫌西的小海鲜,各自两大锅海鲜锅,又足足加了两回山泉水,最后愣是被山谷里的女人、孩子和老汉们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底朝天,连汤汁都没剩下半点!
倒是蒸笼里的螃蟹和为数不多海鱼,算是给还没回山谷的男人们特特留了下来。
只是没回山谷的汉子们,才是各家壮劳力,哪能没他们海鲜锅吃。
所以各组掌勺的婆子们,只能再次拿起刷子洗刷海鲜,生火添水重新煮起小海鲜大乱炖,也就是所谓的海鲜锅。
周言郎领着二十多个精壮汉子,继续挖坑埋竹子。
这雪地里的土冻得邦邦硬,一镐头下去也掘不出两把冻土,却震得人虎口发麻,汉子们硬是凭着一股子狠劲往下凿。
家伙什儿全到位了!
天亮后估摸着就得正式开煮海盐,毕竟那几位大少爷还在山谷里等着呢 。
所以啊,这晒盐的架子,这晒盐架子还是很需要在今夜赶工搭好的。
活是干不完的,在林奕可眼里,山谷里的活反而是越干越多。
周言郎真的就那么急吗?
真像表面那么着急赶活活,为什么想一出是一出。
这才刚在山谷西搭起两排竹晒架,汤村长敲着破锣,扯着嗓子喊。
“都动跟我走!拿上家伙什温泉西去割荒草。”
大家伙也都没想通,却都麻利地拎着镰刀、扛着铁锹往温泉西赶。
临着温泉池西边的这片荒草地,不知是地质特殊,还是荒草长得密没收拾,底下的山土竟没冻得邦邦硬,好些地方的积雪竟然在草根下开始融化。
汤村长和牛筛子懊恼,一开始没想到在这里搭晒盐架,他们不怪周言郎疏忽,俩老头却大腿一拍,愣是将周言郎夸上了天。
“哎哟喂!俺这脑子真是不够使!咋就没想过,这荒草堆得密不透风的,雪都盖不住,地面指定冻不硬啊!还是二郎脑子瓜子好使。”
“可不是嘛,俺瞅过了,草根下的积雪都开始融化了,挖坑埋竹子半点不需要费劲儿。
还得是二郎啊,什么都能想到......”
林奕可,“......”
你们能不能声音小点,这你们都能硬给周言郎夸上,都老眼昏花了吧。
没看见大家伙儿,裤腿毛窝上都是泥水。
真想好好挖,有本事把这雪地里的茅草直接点了烧个干净!
别让俺们蹲在雪地里,冻得嘶哈嘶哈割草受这罪啊!
林奕可有点想哭,雪地里割茅草这活,简直不是人干的!
半蹲在荒草地里,毛窝子陷在半融化的薄雪里,又冷又湿,割不了一会儿就麻得没知觉,手里的镰刀还老打滑,枯草梗子硬得跟小刀子似的,刮得手生疼,她是真想把镰刀一扔不干了!
这会儿,周言郎也想拐回家睡觉,昨夜他可是熬了个通宵。
可开了头,活也跟着就来了,稍微捋一捋,活计多的他都嫌怕。
嗯,若是事事不让他安排,周三郎、杨四和赵易军他们全部都能领去。
最好他能坐在会议室喝茶,只是分配任务,活多点就多点,他也是能接受的。
可眼下,这愿望肯定是行不通的。
搭晒盐架子的事能放手让大伙儿干了,周言郎却歇不下来。
四个大灶间的过滤池是关键,石子、沙子、木炭的摆放顺序、铺设厚度都有讲究,一步错就影响盐的纯度,只能他耐着性子手把手教婆子们和周老汉子一些老人操作,确保每个过滤池都符合标准。
明天周言郎一准带着汉子们去海边开煮原盐,这第一步的粗制环节,他必须亲自坐镇。
等原盐拉回山谷,后续的过滤、提纯这些细活,就只能让林奕可盯着忙活了。
为了不让林奕可明天手忙脚乱,今夜他肯定是要辛苦些,有必要在开工前,给明天第一班上岗的老人先捋顺。
也算是岗前培训课,整个过程他不仅要动手,还要不耐烦的一而再跟一伙老人们讲解清楚。
培训一伙老人上岗,两个大灶间,四个过滤池还没摆弄好,一头长发都被周言郎挠散架了。
走出东走廊第二个大灶间,周言郎立在连通东西的长廊上,抬眼便望见后头的山泉池巷子里站着穆澔空。
穆澔空正看着山泉池发呆。
百余方石砌水池横列在东西两排石头屋中间,山泉池与石头屋之间留出窄窄的空地,铺着平整石板。
穆澔空望着那些铺得整整齐齐的石板,眸色微动 。
这些石板,还是当年他父亲领着士兵,一块块找平、夯实铺下的,如今踩上去依旧稳稳当当,连条松动的缝隙都少见。
“穆世子,您怎么还没休息?是不是大家伙闹腾,打扰你们休息了?
对不住了哈,刚刚将这茬给忘了。
一会都俺们都去山谷西忙活,只留一班巡逻人的村民,你们可以放心休息!”
“这山谷,夜里都安排村民巡逻吗?”
穆澔空原本憋着股恼怒。
周言郎这一搅和,硬生生打断了他搜寻父亲遗留在山谷痕迹的心思,满心的想念父亲心思这下全被搅得稀碎。
可话到嘴边,倒成了这句实打实的问询,语气里着几分世家公子的疏离,眼底那点不悦还没散尽,却也藏了几分对山谷安全的隐隐担忧。
“嗯,总归是要防着山上的猛兽窜下来。
壕沟里没置上趁手的防御家伙,只横七竖八插了些削尖的竹子,碎石和滚木勉强防备一下。
安全上肯定不算稳妥,只能夜里让村民轮班巡逻盯着,多双盯着些,也多份放心。”
“哦,你带我去看看壕沟……” 穆澔空话到一半又顿住,他瞥了眼周言郎沾着泥土的裤脚,遂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
“算了,你忙你的吧,左右也不远,我自己溜达过去瞧瞧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