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妹妹离梦,本是月圣脉当代家主的双生女。”
她指尖划过鬓角,似在回忆儿时光景,“儿时我们都在北燕的月神谷长大,听着月圣斩月魔的故事入眠。十岁那年,东皇先生亲去北燕,说我根骨更合东皇脉传承,便将我带回骊山;妹妹则留在谷中,随父亲修习月圣秘典,是天生的月圣脉继承者。”
说到此处,她忽然望向词宋,笑意里添了几分促狭:“而就在三月前,月神谷传来消息,你那位词阳堂兄,如今已按月圣脉规矩成婚,词阳兄入赘,与离梦一同执掌月圣脉。”
东皇卦星指尖在阵盘“开阳”星位轻轻一点,星纹光芒骤亮,恰好接住离歌的话头:“月圣脉主离砚,便是离歌姊妹的生母,也是她当年设下圣人之咒,害了你的几个兄弟。”
“这些年,离砚脉主从未放下过此事。”东皇卦星抬手拂过石桌上的雪痕,阴阳二气勾勒出月神谷的轮廓虚影,“她这些年一直都想补偿你。”
词宋垂眸,低声道:“当年之事,确实事出有因,并非阴阳家本意,不怪你们。”
他抬眼望向东皇卦星,眼底金芒澄澈如洗,已无半分迟疑:“何况词阳兄与离梦姑娘已成婚,我本就该去北燕道贺,晚辈自当走这一趟。”
离歌闻言松了口气,玉指舒展,重新变得平和:“我这便传信给妹妹,让她做好准备。”
蜃龙迷阵稳固后,亭间风雪渐歇,只余梅枝上的残雪簌簌滴落。东皇卦星闭目调息以稳神魂,离歌自去整理传信的星纹符,御史府的仆役早将午膳备在暖阁,腊肉炖笋的醇厚香气从白瓷碗里漫出来,混着酱焖鲈鱼浓得粘筷的酱汁儿。
许少聪最爱的油酥烧饼刚出炉,外皮酥得一碰就掉渣,配着温吞的小米粥下肚,把亭间残留的肃杀之气都化得干干净净。
“你可知道,平日招待他人的宴席,吃的都是些稀罕玩儿。”
许少聪一手攥着烧饼,一手用瓷勺舀着笋汤,腮帮子鼓得像含了颗圆滚滚的汤圆,“但是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吃这个。”
离歌浅啜着粥,闻言莞尔,指尖夹起一筷鲈鱼肉,细心挑净细刺才放进碗中:“你平日饭量当真是越来越大了,可这身子也不见得胖。”
她转头望向闭目养神的东皇卦星,才放下心来,轻声道:“先生慢用,这笋是府里仆役今晨从后山新挖的,最是鲜嫩养神,能润补您的神魂耗损。”
东皇卦星缓缓睁眼,接过离歌递来的粥碗,温热的瓷壁熨着掌心,浅尝一口:“生命法则也是需要补充的,这孩子吃的越多,越是能让自己身子更好。”
午后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在暖阁的乌木棋盘上投下斑驳光影。
词宋与许少聪相对而坐,黑白棋子落盘声清脆悦耳,许少聪棋风如他用兵,刚猛直接,落子似挥刀破阵,转眼便在棋盘左下角圈出一片“疆场”。
词宋却不疾不徐,指尖捏着白子,看似漫不经心地落在边角,实则暗引气脉,悄悄为后续布下连环伏兵。
“你这走法也太阴了!”许少聪盯着棋盘挠头,指节把棋子捏得发响,“明明看着左支右绌,怎么每一步都跟埋了伏兵似的?”
他刚要落下黑子,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的声音穿透暖阁门帘,恭敬又急切:“大人!梁王殿下亲派兵士传召,请您即刻入宫!”
两人同时抬眼,就见一名身着轻甲的兵士大步流星进来,甲胄缝隙里还沾着北疆的沙尘,脸上的喜色却如要溢出来,对着许少聪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御史!大捷!词将军率部击溃主力,阵斩三万楚军,还生擒了楚国大江!梁王殿下已在王宫设下庆功宴,命末将请您即刻入宫议事!”
“当真?!”
许少聪猛地拍案而起,棋盘上的棋子被震得乱滚都顾不上,眼睛亮得像燃了火,“这才几日,怎的这么快就大捷了,铭心将军,当真是用兵如神啊!”
他一把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官袍,胡乱往身上套,系腰带时手都在抖,转头拽住词宋的手腕就走:“词宋,走!跟我入宫喝庆功酒去!”
词宋却轻轻挣开他的手,笑着帮他理了理歪到肩头的衣领,将褶皱抚平:“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国战之事有你、有张书之这些栋梁主持,已是万无一失。我若贸然入宫,反倒落了‘越俎代庖’的话柄,不妥。”
“行吧!”
许少聪拍着胸脯保证,又猛地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块玉牌塞进词宋手里,铜纹冰凉硌手,“这是我御史府的令牌,你回将军府若需人手差遣,让仆役拿着这个来传信便是。”
词宋接过玉牌,颔首道:“路上小心。”
他送许少聪与兵士走出御史府大门,往来仆役见了自家主人,皆躬身行礼。
望着两人策马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街尽头,词宋才转身,往自家词将军府的方向缓步走去。
刚踏入词将军府朱红大门,暖融融的气息便裹着熟悉的梅香扑面而来。
廊下挂着的铜灯已点亮,橘黄光晕将积雪映得温润,张芷薇与宁翩正立在影壁旁等候,见他归来,两人眼底同时泛起亮色。
“少爷可算回来了。”
张芷薇快步上前,素手捧着一盏温热的姜枣茶,茶盏是词宋惯用的白瓷梅花盏,“听闻少爷去了御史府,我与宁翩便炖了姜枣茶,驱驱身上的寒气。”
宁翩则绕到他身后,取下沾着雪沫的披风,指尖灵巧地拂去他发间残留的雪粒,轻声道:“府里仆役刚扫了庭院,少爷一路回来脚边该凉了,我已让人在书房备了暖炉。”
词宋接过姜枣茶,暖意顺着瓷壁渗入掌心,笑着点头:“不过去御史府议事,倒是让你们费心了。”
他刚迈步往内院走,就见冯光、吕永,石月几人从正厅迎了出来,几位叔叔都穿着家常的棉袍,脸上却没了往日的松弛,眼神里满是难掩的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