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因果相连的命术刍狗,墨画整整编了一个月。
大荒刍狗命术,是术骨部,甚至放眼整个大荒,都是极其罕有的因果转嫁法门。
同样,编织刍狗,也需要持续地消耗海量的神识。
每编入一根草丝,都要耗费大量神念,一丝一缕将自己此生的因果,编入其中,最终以精血,烙入同等的十二经,如此才能编织出一只,能替自己承担因果的“刍狗”草人。
这整个过程,需要足够的耐心和足够的神识底蕴支撑,也足足耗费了墨画整整一个月。
刍狗编织完成之后,墨画能感到,自己的命格有了共鸣。
自己的因果,也有了一个可转嫁的“替身”。
墨画握着手中,由卑微的大荒野草编织的命术刍狗,只觉得自己在天机因果上,似乎有了另一条“命”。
他深深感受到了因果之力的强大。
而修习了刍狗命术,学会了因果转嫁之法,在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真正在因果之上,有了一点非凡的“造诣”了。
蛮荒这盘棋,也终于可以收了……
墨画的眼中,闪过一丝金色的锋芒。
……
大荒新历十三年,神祝五年,十一月中,冬。
大巫风山界的战争,开始出现了变数。
华家加大了对战事的投入。
巫鹫同盟也在所向无敌的巫鹫少主的统领下,与神祝大军,展开了成百上千场厮杀,全方位多线阻击神祝势力的进军。
因此前的叛乱,神祝大军内耗,战力受损,局势不利。
再加上墨画,为了专心研究刍狗命术,有一段时间什么都没管,全由丹朱,戮骨等人自行掌控战局,自行调兵遣将,与巫鹫同盟势力厮杀周旋。
丹朱聪颖,道心赤诚,戮骨勇猛,杀伐果断。
但巫鹫少主的个人战力,实在太强,大荒的四象龙纹阵加持,黑龙护身,所向披靡。
这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是龙血后裔,蛮荒之主的大气象,无人可敌。
因此战线,硬生生又被巫鹫少主一人,给杀退了回来。
神祝势力且战且防,节节败退,最终又被逼回了巫鹫峰。
巫鹫峰,便又一次成为了双方争夺的焦点。
神祝大军和巫鹫同门,在山峰之上,不断冲锋,不断厮杀,鲜血洒在蛮荒的土地上。
双方都知道,此山意义重大,寸土必争。
若神祝大军,能守住巫鹫峰,那等同于卡在大巫风山界的脖子上,拦在天险的门户前,进可攻,退可守。
他们也仍旧可以,继续向山界内进军,威胁到巫鹫部的大本营。
对神祝阵营来说,只要守住巫鹫峰,这场决定着蛮荒信仰和部落大局的“神战”,仍旧有很大的概率,可以获得最终的胜利。
而对巫鹫同盟来说,若攻下这巫鹫峰,也意味着,他们将重新夺回自己的“天险长城”。
意味着,他们将“外敌”拒之于门外。
接下来,他们同样进可攻,退可守。
此战无论谁赢,对最终战局的胜负,都影响深远。
这也将会是,整场神战的转折点。
因此,双方都出动了几乎所有的主力兵力,来争夺巫鹫峰的归属权。
巫鹫峰上,又一次死战不已,血染大地。
只是,上一次,墨画算计周全,将天机衍算,天机诡算,和天地人的三才因果格局,都推衍到了极致,这才勉强攻下巫鹫峰。
这一次,墨画长期闭关,也没有一丁点“指示”,战事瞬间极为吃力。
巫鹫同盟,也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神祝大军,只能拼死支撑,为了捍卫神主的信仰,捍卫对神祝大人的忠诚,拼死不退。
但即便如此,局势仍旧在一点点恶化。
防线被一条条攻破。
神祝的大军,在巫鹫同盟蛮兵的掩杀下,不断后撤。
戮骨,丹烈等一众大酋长,还有各正部大将,也完全不是巫鹫少主的对手。
墨画单薄的身子,矗立在巫鹫山峰之上,如俯瞰人间的神明一般,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神色平静,没有一点情绪。
他就这样,看着局势一点点溃败。
看着神祝大军,步步后退。
看着一身龙纹,如人间魔主的巫鹫少主,领着他麾下的巫鹫大将,在战场中,如入无人之境,龙拳之下,所向无敌。
墨画只默默看着。
直到巫鹫少主,也远远看到了墨画,他这才停手,凶戾的眸子抬起,死死锁定着墨画。
他很早就看到了墨画。
战局一开始,他便锁定了墨画的位置。
他厮杀了这么久,也就是为了,能杀向墨画的身边。
上一次巫鹫峰之战,他没能杀了墨画,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他这一次绝不会再错过这个机会。
这个所谓的“神祝大人”,已经消失了数月了。
此时他出现在战场上,身躯越发瘦削,面色苍白,血气亏损,容貌也带着憔悴。
看上去十分“虚弱”。
这是在修行上,出了岔子,损耗了大量心血所致。
一副气息殃殃“病死鬼”的样子。
“果然,装神弄鬼兴风作浪了这么久,气数也该尽了……”
巫鹫少主伟岸的身躯之上,黑龙张牙舞爪,狰狞至极。
他振臂向天,向天地展示着无敌的英姿,龙纹蠕动间,散发着一股惊天的气势:
“今日,当诛神祝,灭神主,斩朱雀,屠尽神奴!”
“蛮荒大地,唯我巫鹫,方可称王!”
巫鹫部众,一时群情高昂,兴奋至极:
“诛神祝,灭神主!”
“斩朱雀,屠神奴!”
“唯我巫鹫,蛮荒称王!”
高呼之声,如山崩海啸,席卷蛮荒大地,草木震动,山岳回响。
巫鹫少主,身化黑龙之影,首当其冲杀向墨画,想手刃这尊所谓的“神祝大人”,扼杀蛮荒动乱的根源。
巫鹫各正部大将,纷纷催动法宝,激荡血气,紧随其后。
其余巫鹫部众,也士气大振,纷纷随之掩杀。
丹朱催动朱雀丹翎火衣,身披流火,煌煌然如朱雀之子,声音凝重道:“保护先生!”
戮骨也抽出斩妖骨刀,目光冰冷:
“保护神祝大人!”
神祝军,乃至一众神奴部,也纷纷面色虔诚,高呼道:“保护神祝大人!”
“向神祝大人效忠!”
“杀!”
“杀!”
宛如天雷撞地火,双方瞬间绞杀在了一起。
混战之中,巫鹫少主,也化出半龙之躯,一路长驱直入,一骑绝尘,直取墨画首级。
在龙威之下,神祝军普通蛮兵,以及诸多神奴,根本无法近身。
唯有金丹以上的蛮将,还有诸位大将,大酋长,可以阻拦他片刻。
但也仅此而已。
与巫鹫部的神战,打到如今这个地步,巫鹫少主饱经铁血淬炼,肉身无敌,根本不是他们能拦住的。
丹烈,戮骨,红鸾大酋长,皋毒,以及一个又一个神祝麾下的大将,拦在巫鹫少主面前。
但又一个接一个,被巫鹫少主击败。
每击败一个金丹强敌,巫鹫少主便距离墨画近一分。
他的速度不快,但却无人能挡。
最终,巫鹫少主经历诸多厮杀,终于站在了墨画的面前,距离不到百丈。
这是迄今为止,他距离墨画最近的一次。
近到他能看到,墨画白皙的面容,苍白的肤色,孱弱的血气,也能感受到墨画身旁,那只圣兽猛虎饱含凶意的呼吸。
就是这个筑基,一个筑基,在蛮荒搞出了这么大的风雨。
巫鹫少主心中讥讽,又觉得荒谬。
但今日,一切都了结了……
巫鹫少主看着墨画,声音冰冷道:“今日,没人能再救你了。你会死在我的手里。”
“神祝的时代,结束了……”
他的身躯,宛如一只强大的黑龙,带着吞吐天地的气息,一步步走近墨画。
大老虎低声嘶吼,目露凶光。
戮骨和丹朱等人,神色绝望,可他们却无力再战。
所有人,都不是巫鹫少主的对手。
墨画的神色,却仍旧平静,仿佛无论外在发生什么,都无法让他生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明明身子单薄,气息微弱,但却仿佛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此时,见巫鹫少主越走越近,墨画这才抬眸,看了巫鹫少主一眼。
他的眼中,闪着恐怖的金光。
墨画缓缓伸出手指,指着巫鹫少主,语气冷淡,不掺杂一丝情感:
“我将代替神主,向你赐下神罚。”
“你……已经死了。”
巫鹫少主一愣,看着墨画修长而孱弱的手指,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笑声未止,只一瞬,他便见墨画的眼中,突然爆发出了璀璨宛如金河般绚丽澎湃的剑光,宛如天上的神明,向人间劈下了这一剑。
这是禁忌的一剑。
是墨画很久很久,不曾对人动用过的一剑。
是太虚斩神剑,借目出窍,破了虚实,从识海传递到现实,粉碎外物的一剑。
是能越过一切物质,抹杀神魂的一剑。
巫鹫少主的肉身,是无敌的。
整个蛮荒,没人能破得了他的黑龙之躯。
但他不修神念,权力欲重,野心大,滥杀无度,他的神魂,也只堪堪到金丹中期而已,这也达到了墨画斩杀的门槛。
太虚神念化剑斩神剑的剑光,自虚空之中,一闪而过,在巫鹫少主的眼眸中,倒映出了璀璨的姿态。
巫鹫少主,从没见过这一招,没有任何提防。
他的肉身完好无损,但他的神魂,却瞬间被墨画抹杀。
神魂既死,大道便销。
一瞬间的事。
巫鹫少主目光暗淡,缓缓跪在了墨画面前,就此死去。
墨画亲手杀了人,抹杀了一条生命。
死劫瞬间侵入他的命格,引起煞气的震荡,厉鬼的反噬,想彻底吞噬墨画的记忆和人性,让墨画命煞失控。
墨画的瞳孔,瞬间漆黑,死煞如火,蔓延一片。
但不过片刻,这些死煞便被另一条因果,接引入了墨画手中的一只,野草编织的刍狗之上。
刍狗被漆黑的死煞之火吞噬,瞬间化为黑灰。
墨画也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一条“命”没了,连同一些因果,也全都湮灭死去,化作了尘埃。
这便是因果转嫁。
墨画是刍狗。
刍狗是墨画。
命煞杀了刍狗,也等同于杀了墨画。
“刍狗”替墨画,承担了命煞的反噬。
因此死一只刍狗,墨画就能杀一个人。
掌握了大荒刍狗命术,因果便可转嫁,墨画也便有了,对抗师伯命煞之局的手段,可以动杀念。
这也意味着,他至凶至强的手段:太虚神念化剑斩神真诀,至此终于可以“解封”了。
而他以刍狗抵命,借因果化灾,以神念化剑真诀,所杀的第一个人,便是蛮荒的巫鹫少主。
无敌的巫鹫少主,被墨画轻轻一指,直接点死。
满场骇然。
无论是与巫鹫少主,苦战许久,厮杀千百场,仍节节败退的神祝势力各个大酋长,大将,和金丹蛮将。
还是巫鹫部的正部大将,以及一众同盟酋长,长老和蛮将。
乃至漫山遍野,正在厮杀的蛮兵。
一瞬间,全都骇然噤声。
他们的眼睛看到了画面,但脑子仍旧不曾理解,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直到许久之后,难以置信的惊恐,才在他们心头蔓延。
“少主……死了?!”
“真龙之身的少主,被那个神祝……一指点死了?”
“神祝……降下了神罚……赐死了少主?!”
巫鹫部的军心,于一瞬间,崩毁成灰。
恰如树倒枝叶散,山碎大雪崩。所有巫鹫同盟,无论是金丹后期的酋长,大将,还是各部正将,偏将,蛮将,无论是长老,还是蛮兵,无论是蛮修,还是巫修……那一刹那,全都被恐惧攫慑,浑身发抖,心头也都只有一个念头:
跑!
那个神祝,他真的代表着神主,掌控着神罚!
他以筑基境界,一指,就杀了金丹无敌的巫鹫少主!
神主的神罚之力,真的可以无视修为,直接抹灭一切生灵。
蛮荒的众生,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神明”的恐怖。
巫鹫同盟军道心碎裂,如蝼蚁般溃散,慌不择路间,自相踩踏,死伤不计其数。
而不只是巫鹫同盟,此时看着墨画高高在上,脸色冷漠,轻轻一指便抹杀了龙命在身的巫鹫少主。
神祝阵营中的各大酋长和大将,心中也都不免生出了一丝恐惧。
这是对神明的恐惧。
同样,也是对墨画这个神祝大人的恐惧。
而这份恐惧,也滋生出了一些异样的心思……
……
巫鹫峰之战,结束了。
按原本的形势,此战应当是巫鹫同盟反攻的开始,结果因为墨画的出手,直接变成了,全面的溃败。
所有的希望,全被墨画,一指泯灭。
巫鹫少主死于神祝赐下的神罚。
巫鹫部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连反抗的心,也被彻底碾成了渣滓。
此战之后,蛮荒大地彻底一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