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在走廊墙壁里的石质终端，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周围的地面照得一片明亮。
它的表面触感冰凉平滑，看不到任何拼接的缝隙或实体按键，只有屏幕下方一个卡片大小的凹槽。
这看来是功能至上、近乎粗暴的魔法工程学的产物。
艾伦走上前，他将那张身份卡放入凹槽。
一片淡蓝色的光线网络浮现，交织成一幅在屏幕虚拟深度中缓缓旋转的复杂三维星图。
这是七塔联盟内部网络的主界面。
一道微弱的精神探针从终端延伸出来，触碰他的意识。
这是一个简单的识别协议，请求身份验证。
完成灵魂核心频率验证后，屏幕上的星图变为光幕，一列菜单选项显现出来。
【图书馆数据库】
【课程管理】
【任务大厅】
【学徒市场】
【公共论坛】
……
他选择了【学徒市场】。
眼前的景象随之切换，变成一个可以上下滚动的长长分类列表，和他前世的线上商城颇为相似。
交易的体量远超他的预期，这是一个功能完备的微型经济体，由数千名学徒的需求与供给组成。
他的第一次搜索目标明确，他用精神力输入了关键词：“精神力恢复药剂”。
结果即刻弹出。
【初级精神力恢复药剂】
描述：标准炼金制品。为一阶巫师以下的学徒快速恢复精神疲劳与轻微灵魂损伤。单次剂量通常足以将耗竭状态完全复原。
卖家：药剂部（官方）
价格：5低级魔石。
五枚魔石。
艾伦的手指搭在屏幕下方冰凉的石台上。
这个数字不是一个抽象的价值，几小时前，他在食堂吃了一顿饭，那顿营养均衡、味道尚可的饭菜花了他0.3枚魔石。
眼前这一小瓶蓝色液体，价值超过十六顿饱饭，相当于两天半的舒适生活开销。
但换个角度看，这就是他加速计划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DSeek，基于此价格点，重新计算盈利模型。”
【模型已更新。为购入一瓶药剂，“知识付费服务”需产生5魔石净利润。在分层定价策略下，可对应一次高价值定制规划，或两到三次中端“陪练”服务，或更大规模的低端产品销售。】
成本很高，但这是一个固定的开支，他需要将整个经济结构都围绕它来构建。
他退回上一级菜单，开始系统性地浏览市场，让DSeek将每一件商品和价格都编入一个全面的数据库。
“日常用品”分类描绘出了一幅学徒生活的现实图景。
【标准营养合剂（1日份）】：0.1魔石。描述：“提供生存所需全部营养。口味：中性。”
“中性”这个词，显然是“难吃”的委婉说法，这是生存的基准线，绝对的底线。
【学院食堂一顿饭】：0.3魔石。他刚刚吃过的。
生活质量上一个微小但显著的台阶。
【“橡木桶”酒馆一杯蜂蜜酒】：0.2魔石。非必需的社交消费。
这说明学徒们确实有部分可支配收入，以及消费的场所。
生存的成本可以控制，但任何追求舒适或社交的举动，都会迅速吞噬预算。
真理之扉每年发给他的两百魔石补助若不善加管理或补充，很快就会见底。
他切换到“学业用品”分类，这里是他市场调研的核心。
【标准空白水晶（记录1小时）】：1魔石，用于录制讲座，是那些跟不上课程的学徒的必需品。
【低级冥想辅助熏香（1支）】：0.5魔石，描述：“单次冥想效率提升约10%，持续一小时。持续重复使用效果递减。”
一种消耗性的表现增强剂，对于边际收益而言价格不菲，但走投无路的学生会买。
然后，他找到了目标。
各类公共课的笔记，它们价格浮动在1-3魔石。
出售笔记的帖子数量众多，发布者都是二、三年级的老生。
标题的设计精准地抓住了新生们的焦虑。
“《魔法生物学》完整笔记——保证覆盖所有考点！2魔石！”
“我的个人《符文与语言学》学习手册——优等成绩通过！只卖1.5魔石！”
“《逻辑学与法术模型》简化版！别在第一年就完蛋！3魔石全套！”
这是他的直接竞争对手，而且他们有先发优势，有已经建立的声誉和现成的产品。
但艾伦并未气馁，他看到的是一个粗放、零散的市场。
卖家都是个人，而非体系化的服务，他们的产品是静态的——一份写好的笔记。
他需要分析他们的产品。
艾伦选了三份关于《基础符文与语言学》的笔记，这门课与他当前的实践联系最紧密。
一份标价1魔石，描述只有“我的课堂笔记”。
另一份2魔石，号称“带注释和整理”。
第三份是2.5魔石，卖家是一位高级学徒，宣称自己这门课拿了满分。
他当即买下了全部三份。
三笔交易，总计5.5枚魔石从他的学生卡余额中扣除，相关信息被直接下载到他的卡片存储区。
这是一笔不小的投资，花掉了他近3%的启动资金，只为了换取信息。
在别人看来或许是浪费，对艾伦而言，这是必须投入的商业成本。
在分析笔记之前，他先进入了【公共论坛】。
如果说市场是“结果”，那么论坛就是“原因”，这里充斥着焦虑、炫耀和绝望，一片混乱。
一个题为“第一周感想”的帖子下面有几百条回复，应该是前几届的学徒们留的。
用户_317743：“只有我一个人完全听不懂《魔力本质与宏观理论》吗？教授就在石板上写一堆公式，然后默认我们都懂了！”
用户_318109：“回复317743：一样。我感觉自己在读另一种语言。”
用户_295074（三年级）：“回复318109：你确实在读另一种语言，它叫魔法。要么忍，要么滚。另外，出售《宏观理论》笔记，私聊。”
另一个热门帖子是“符文铭刻地狱”。
用户_318021：“我试着构建‘释放’符文已经两天了，意识海感觉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每次都在最后闭环的时候崩溃，有诀窍吗？”
用户_317998：“回复318021：你得在闭合回路之前就稳住精神力。我试了四次才成功，第三次失败的反噬让我头痛了六个小时。”
用户_318345：“我只想搓一个‘巫师之手’出来，就一个，很难吗？‘指向’那个构建我怎么都弄不对。”
艾伦翻阅了数页类似的帖子，规律显而易见。
新生们最主要的痛点，并非铭刻三十六个符文的长期目标，那是个遥远的威胁。
眼下最直接的是他们在日常课业和实践练习中的每一次失败。
他们在特定的问题上停滞不前，耗尽了有限的精神力和时间。
市场上卖的笔记提供了一个潜在的解决方案——正确的答案，但它们无法解决失败的过程。
它们不能告诉用户_318021，他的“释放”符文为何崩溃；也无法向用户_318345展示，他构建“指向”时精确的精神力控制失误在哪里。
这就是市场的缺口。
一个巨大、显眼的缺口，而他恰好拥有填补它的独特能力。
艾伦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他登出终端，取回卡片，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走廊依旧安静，他的脑海里却因数据处理和规划而发出无声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