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多么精致名贵的荷包,那上面缀着的玉石,随随便便一块,都能卖个好价钱。
这等荷包,别说买和佩戴,就算是看,青鸢从前只在各位大家小姐的身上,有幸看到过。
如今真到了她面前,青鸢心里满是不真实的感觉。
见青鸢只是站在那群小厮面前看着,不说话也不做选择,楚景玉一瞧,认定她定是在赌气,那天青鸢双眼通红,眼含热泪的伤心模样,他实在是忘不了。
他越发柔和:“阿鸢,我知道你在意那荷包,这些荷包,是我特地吩咐人去寻的,花样都是你喜欢的合欢花,也是你喜欢的颜色,更是请了不同的绣娘,用不一样的绣法刺绣而成,若是论银两,哪个不比你原来那个金贵?我知道你惦记你姐姐,可你姐姐已经死了三年了,你总该放下了,你总不能守着你姐姐的遗物过一辈子的,到时候成了老姑娘,就只有我肯要你了。”
放下?
青鸢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她放不下,一辈子都放不下。
姐姐离开的三年,青鸢只觉得比原来十年都漫长。
从前她每月回家时,姐姐都会带着弟弟在村口等着她,听她对侯府的吐槽,那时候青鸢还觉得自己是小姑娘。
不管怎么样,都有姐姐保护,有姐姐撑着。
姐姐出事的那一日,尸体就裹了张竹席扔回家,青鸢只看了一眼,又气又哭,连给姐姐换寿衣时,手都在抖。
午后,母亲李氏在赌场换不起钱被剁了手指,疼晕过去,扔回家时也只剩了一口气。
尽管她那时也才十五岁,哪又怎样?
安抚好两个弟弟,找了大夫给李氏瞧,抓药熬药,换寿衣,选坟地,挖坟,将姐姐安葬,这一系列的事情,只不过发生在三日之内。
青鸢那时就明白,这世上她只剩自己了。
楚景玉说得对,这些荷包哪个不比她那个要贵上百倍?
可姐姐只有一个,姐姐给的荷包,满天下也只有那一个,这些荷包里面也绝不可能装着姐姐留给她的紫檀木梳了。
青鸢晓得,楚景玉想找,不会找不到。
楚景玉让她放下,只不过是在他心里,那荷包万万犯不上让他派人去湖里寻罢了。
他站起身,到了青鸢的面前,伸手想要搭上她的肩膀安抚。
谁知,青鸢躲得极快,像是在躲什么瘟疫一般。
楚景玉眉头顿时一皱,见她脸上平静,别说感动,就连生气都没有,语气自然冷了下来:“阿鸢,你向来是最懂得见好就收的,况且昨日那事真是意外,云儿也已经知道错了,昨日连夜带着小厮去湖边帮你寻那劳什子荷包,我已经为了你尽力去寻了,你若执意赌气,我也说不出更好听的话哄你,只是我不明白,你何时变得如此得理不饶人?”
瞧瞧,他说的是人话??
江清云哪儿是寻荷包,根本就是要抓她把柄,好一次性折腾死她!
只要有江清歌在,这狗男人也分不出谁真谁假。
青鸢无心和他分辨谁对谁错,只是看着那荷包。
按照红豆寻常看的那些话本子,女主角在遇见这种事儿时,都是怎么做来着?
好像是坚定推辞,以保全自己的骨气。
那…
“公子心意,奴婢受宠若惊,既然公子执意如此,那奴婢也只能…全都收下,才对得起公子如此费心!”
青鸢笑着,刻意加重了“如此费心”四个字的音。
她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她没什么骨气。
她需要钱赎身,当然不能和钱过不去。
她确实难过,也确实认为天下没有荷包能和姐姐送的相比。
那些玉石取下来就能倒卖不少钱,二手或许便宜些,也肯定比她卖绣品来的快。
楚景玉似乎早就认为她会和从前一样,生气一阵就乖乖对他服软,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目光,对她的懂事很是受用,大手一挥:“都送去阿鸢房中。”
那群送荷包的小厮一出门,刚到院门口,就撞上了江清歌和江清云两姐妹。
“见过两位江小姐。”
江清云一瞧,直接到了面前,拿起荷包看:“姐姐,你瞧,这些荷包都精致啊,花样刺绣都是极上等的,和寻常的荷包完全不一样,想必是寻了很久才寻到的吧?”
江清歌目光落在托盘里的荷包上,没忍住多瞧了两眼:“确实不俗,只是哪儿来的?”
为首的小厮答:“回两位江小姐,是公子昨日就吩咐奴才们去寻的,小姐说得对,光是小厮就派出去了几十个,跑遍了整个汴京城才寻到这些呢。”
“如此大费周章,阿景可是有什么要事?”江清歌问。
小厮没来得及说话,一旁江清云就笃定地开口:“姐姐,,这还用猜吗?肯定是昨天,那贱婢冲撞了姐姐,景玉哥哥想让你开心才如此大费周章去寻的。你想呀,这荷包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能让景玉哥哥如此重视的姑娘,从始至终都只有姐姐你一个人的。而且,还是合欢花诶,合欢合欢…”
江清云嘴像是抹了蜜,江清歌听得脸颊微红,拿着团扇作势要敲她的头,“你呀!说话越发没分寸了。”
说完,江清歌看向小厮们,笑了笑:“劳烦各位了,等送到了白云院,可去找我的贴身丫鬟红月领些赏钱。”
白云院是镇国侯府的客居院之一,江清歌和江清云两姐妹暂住于此。
江清歌说着,心里都甜丝丝的,只是紧接着,就瞧见几名小厮彼此对视一眼,都支支吾吾地没说话。
“怎么?还有什么事么?”
江清歌问。
那几名小厮脸色很是为难,犹豫了片刻,那为首的小厮才硬着头皮道:“回江小姐,这…这些荷包,不是送去白云院的,公子吩咐说,是,是要送去……”
“什么?”江清云脸色骤然一变:“快说,这些荷包,景玉哥哥是要送去何处,送给何人的?!”
江清歌更是目光一冷,脸上没了笑意,努力维持着平日的浅笑。
小厮咽了咽口水道:“是…是要送去青鸢姑娘房中的。”
“怎么可能是送去那个贱婢房里的,她只不过是个奴婢!肯定是你们弄错了!”
江清云神色愠怒地质问:“景玉哥哥的心里明明只有姐姐一个人,景玉哥哥昨天才说过,没有人比姐姐更重要的!你们肯定是弄错了!青鸢一个奴婢,她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