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一听见那四个字,直接下意识地抖了好几抖。
碎尸万段…
何至于此啊?!
她那也不过是拿钱办事,药还是老夫人身边的汤嬷嬷塞的,而且他那夜明明比她还……
“不…”楚惊弦刚掀唇,只吐出了一个字音,便立马默了。
青鸢刚想继续听,一抬头发现沉沙那张脸就在她斜上方。
空气都静了。
她扯着唇朝沉沙笑:“好…好巧啊?”
刚说完,就被沉沙抓紧了衣领,像是提溜小鸡崽儿似的,被扔在楚惊弦的面前。
楚惊弦偏了偏头,似有些讶异:“青鸢?”
一看见楚惊弦,青鸢脑海里就浮现自己这条小命,先是被抓起来打,打完又抽鞭子,被折磨过去折磨过来,最后碎尸万段的场景。
她紧张地咽了咽,跪得那叫一个老实:“是,见过三公子。”
一旁沉沙立即开口:“如此深夜,你身为五公子院里的,贸然闯进赤霞苑意欲何为?!”
一开口,就是莽夫的气质。
青鸢忙摆手:“公子莫要误会,奴婢绝对不是歹人,奴婢只是…只是临时进来避避险罢了,还请公子明察。”
她刚说完,赤霞苑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倒没有越来越近,显然江清云在府里再怎么猖狂,也不敢得罪到楚惊弦头上。
楚惊弦的耳力惊人,早听见了动静,只是他向来不插手府中事务。
听了青鸢说话,他才道:“沉沙。”
“是。”
主仆俩不用过多交流,沉沙已然出去察看情况去了。
一阵风吹过,凉飕飕的,刚倒完春寒。
加上青鸢在水里泡了半个多时辰,这会儿浑身衣衫湿透了,冻得她直打喷嚏。
“阿嚏…”
青鸢正冷得低头抱紧手臂,下一刻,一件墨青貂毛披风兜头罩下,混着面前男人身上淡淡的冷梅香,尚存的余温瞬间将她包裹住。
确实好了不少,青鸢愣了一下,下意识就将墨青貂毛披风妥帖收好,呈上去:“多谢公子,青鸢是奴婢,着实不该让公子费心,也不配公子的披风,还请……”
她没说完,高举的手,就被人隔着披风托住,楚惊弦只道:
“你与五弟的关系,我知道一些。我是五弟的兄长,自然也是你的兄长,一件披风罢了。若你冻坏了,五弟来找我说理,我又当如何?”
青鸢扯唇,心里酸涩但也确定。
说理?
不会的。
如今的楚景玉,是满心满眼只瞧得见江清歌的。
青鸢没想错。
此时,另一边。
江清云带着小厮丫鬟,在湖边找了半个多时辰都未曾抓着青鸢,只能铩羽而归。
她回去住处时,就瞧见楚景玉陪着自己姐姐说话,神色温柔似水。
“姐姐,喝了药可曾好一些?”
江清云走进去,关心地问,看着江清歌,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姐姐没事,云儿放心。”江清歌安慰道。
这一副姐妹情深的画面,看得楚景玉倒是有些触动。
“歌儿你放心,看看,云儿都会关心你了,果然是长大了懂事了。”
楚景玉说着,发现江清云一身寒气:“云儿,这么晚,你带着小厮去哪儿了?刚才听小厮说湖边?去湖边做什么?”
这话,问得江清云心虚,江清歌目光流转,扯着笑接过话头:“还不是云儿白日胡来,伤了青鸢姑娘,还弄丢了青鸢姑娘的荷包,所以让云儿带着小厮去寻一寻。毕竟青鸢姑娘对景玉很重要,是日后要成亲的。”
“歌儿你说什么傻话?”
楚景玉怕她误会,下意识解释:“她只是丫鬟罢了…”
正想说没什么重要的,可他心中竟生出些许怪异之感,话到了嘴边:“歌儿,在我心里,没人比你更加重要了。”
旁边江清云一听,目光中流露出喜色,像是打赢了一场仗。
江清歌下意识蹙了蹙眉,旋即回复如常,掩唇咳了起来:
“咳咳咳…”
一听她咳,楚景玉又是倒水又是递帕子,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沾了怕化了,碰了怕伤了,着实爱护得紧。
好半晌,江清歌的咳嗽声才停了下来。
江清歌半倚靠在床边,面容憔悴地看着楚景玉,眼里很是歉疚:“景玉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身子太弱,只是在湖心亭玩耍一回便落了风寒,连累你担心,整日都守着我。”
江清歌是汴京城出了名的清雅美人儿,相貌很是出众不说,那一身的气质更是如空谷幽兰般,清雅温柔。
没和楚惊弦退亲之前,江清歌对他的态度板正有礼,恪守礼数,是九天上高悬的明月,只是从不照他。
眼下,她如此虚弱,眉眼间都透着疲惫和依赖,柔软得像是离了他就要枯萎的菟丝花,楚景玉格外惊喜,格外满足,怎是一个怜爱了得?
“歌儿,别说这种话,当年十年一遇的连日暴雨,山洪暴发,要不是你孤身一人,为了我冒死去青云山寻草药,恐怕我如今仍旧缠绵病榻,你我之间,早就不是寻常的羁绊,不必和我说这些生疏的话。”
他开口时,嗓音比水还柔,要是让他院里的那些小厮丫鬟们听了,怕都认不出来这是他们五公子的嗓音。
江清歌眼眶微红,弱柳扶风,叫谁瞧了都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景玉,那都是我自愿为你做的,从前婚约在身,我不得已与你生疏,可我也绝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只因你若出事,将带走我余生的喜乐。”
楚景玉深受感动,恨不得一颗心都剖出来给她看。
两两对视,实在是深情。
——
青鸢披着那身墨青貂毛披风,抄小道回丫鬟房。
红豆正着急着,一瞧见青鸢裹着披风钻进来,连忙上前接过披风,给她倒了杯热茶:“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荷包找到了吗?”
一口热茶下去,浑身寒气都驱散不少,青鸢摇头:“没有。”
“那我明日再去找找。”红豆说完,就注意到手中披风不同之处:“姐姐,这披风?”
“三公子的,他还说,会派人替我寻荷包。”
青鸢那会儿实在拗不过他,只能答应。
楚惊弦清冷禁欲是事实,但更是杀伐果断,不容置喙,否则也不会短短十年之内一跃成为天下第一首富。
他自愿沦落商籍,与仕途无缘,但这世上没人敢轻易和他争锋,只因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银两足够多,没什么事儿是他办不成的。
甚至,每每国库空虚时,都是他慷慨解囊,皇帝都得礼让他几分。
他说帮她寻,说不定是能寻到的。
只是…
青鸢心虚啊!!
“明日下午,姐姐不用轮值,可要出府?”
青鸢的思绪被拉回来:“要的,可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回来。”
她一边听着红豆的吃食,一边盘算着把从前的绣品都拿去卖了。
那铺子她不是第一次去,从前常在那儿卖绣品,那掌柜喜欢她的刺绣,每每都乐意给个好价钱。
从前那么多林林总总地加在一起,青鸢估摸着能卖个十两银子。
虽说连一千两的冰山一角都算不上,但能买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