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德凤一直躲在房后,气得浑身发抖。
待老赵家人走远了,她攥紧拳头,冲进了屋子,对着哥哥来了生猛的王八拳。
边打边骂,
“你还是人吗?
为了你娶媳妇,让我嫁给土埋半截子的人!
你们想逼死我啊!
我死也不嫁!
我跟你这个自私自利的王八羔子拼了!”
苟德东根本招架不住,
被揍得脑袋嗡嗡的,五脏六腑要炸开了,
“你别打我,
不是我出的主意,不关我的事。”
苟三利也唉声叹气嗔怪老娘,
“娘啊,您糊涂啊,怎么能让凤儿嫁到他们家,
差着辈呢!
真嫁了,我得管亲闺女叫二嫂子,
这叫什么事儿!”
苟张氏招呼苟三利拉架。
苟德凤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开嗓子开嚎,
“这日子没法过了!
牲口配种还得挑挑捡捡,
我还不如牲口。
你们这些缺德带冒烟的,我不活了。。”
唉,
苟张氏叹了口气,心道:
来不及回家解释了。
几个儿孙的年龄加起来,比我去世的老娘都大,可一个赛一个没脑子。
真是黄皮子下豆杵子——一辈不如一辈。
赵树芬去送爹妈哥嫂,屋里只有白丽雅一个外人。
苟张氏把和白丽雅推到门外,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别闹了,你们听我说。
我问你们,现如今办个喜事儿,女方要多少彩礼?”
苟三利挠挠头皮,
“黄花大闺女怎么也得三四百。除非像我一样,找带孩子的寡妇。”
苟张氏点点头,
“东子,你对象的娘家,要多少彩礼?
苟德东忍着痛说,
“孙美容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一个月开二三十块钱。
这样的条件,彩礼高,他们家说要五百块。”
说完,怏怏不乐地低下头,
已经有日子没见到孙美容了。
当初人家下最后通牒,没这个钱就分手。
自己努力了这么多日子,不仅一分钱没弄到,还挨了好几顿打。
也不知道美容还能不能等自己……
苟张氏一指门外,
“把她们娘俩的钱加起来,也就够一个人结婚的。
咱们不能让老赵家人抢了先,那就没钱给东子办事了。”
苟三利:?
苟德东:?
苟德芬没好气地抱怨:
“奶,你不是说让我嫁给赵守银吗?你不给我们钱结婚啊!”
苟张氏一脚踢在苟德凤的大腿上,
“你个完蛋玩意儿。
你不是说死也不嫁给他吗?
这会还跟我要上钱了?
我上辈子缺了多大的德,生出你们这些缺心眼儿的子孙!”
苟德凤:……
苟张氏没跟她计较,她推了把苟德东,
“这几天,东子必须去趟县城。
不,你和你爹一起去,你爹用小车推着你;
或者上生产队,跟长富借辆马车。
你们去孙美容家,商量好结婚的事,回来咱就办婚礼。”
其他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呆愣愣的,
“那老赵家人咋办?”
苟张氏满脸不在乎,
“咋办?凉拌!
反正东子把婚结了,钱也花了,他们能告到公社去吗?”
苟三利:“不能!”
苟德东:“不能!”
苟德凤:“不能!”
“他们能让东子把婚离了吗?”
苟三利:“不能!”
苟德东:“不能!”
苟德凤:“不能!”
“那怕他干啥!
最多,老丈人跟你断绝关系,再无来往。
他们还能咋地?”
爷仨听了,恍然大悟,对呀!之前咋没想到呢?
苟三利一拍大腿,
“他们不来更好。
办喜事儿那天,老丈人家来了好几口,半毛礼金没拿,只带了一筐地瓜和咸菜。
他们家都是算盘精。这样的亲戚,一个都嫌多。”
苟德凤如释重负,从地上弹起来,
“奶呀,你是骗他们的,你没想把我嫁过去呀?”
苟张氏掐了一把她的脸,
“这丫头就长了个吃心眼儿!脑袋一点不转个!
就算赵守银求娶上门,我也不会答应,不过是先拖住他们。
等咱办完了喜事儿,让他们哪凉快上哪呆着去!”
哈哈哈哈。
苟德东看到了希望,
苟德凤解除了危机,
屋里传出欢乐的笑声。
装作在堂屋整理柴禾,白丽雅听得清清楚楚,
嘴角翘起又冷又淡的弧度,心道,
苟张氏使了一招缓兵之计,把赵家人哄走了;
下一步,他们就得跟自己要钱了。
这些人把我兜里的钱,盘算进他们的计划里,
他们是想屁吃!
苟三利一家必须轰出去,
和豺狼一起过日子,打个盹儿都有可能被吃掉。
白丽雅盘算了一下,
自己已经去公社告状了,这几天就应该派人下来调查。
苟三利言而无信,不让妹妹去读书,坑害烈士子女,公社不能不管。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起伏的心绪,有了主张。
苟张氏能用缓兵之计,我也能用。
拖上他们几天,拖到公社来人调查,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吱呀!
东屋的门开了,苟家人陆陆续续走出来。
苟德凤一把抢过柴禾,
“大妹砸,你累了半天了,今天姐姐做饭,你歇着去吧!”
她心想,奶奶分析得对,
赵树芬就是个软柿子,她手里的钱,老爹吹吹枕边风就到手了。
但白家大丫头把手里的钱看得紧紧的,不好拿捏。
彩礼到手前,全家要跪舔白丽雅:
她说一,咱绝不说二;
叫往东,绝不往西;
叫打狗,决不骂鸡。
一句话,她就是想上房揭瓦,都得赶紧搬梯子。
全家都是白丽雅的哈巴狗,摇着尾巴跟她走。
奶奶说了,
一个十六七岁的毛丫头,能有什么主见?
软的硬的,总有一招好使的。
哥哥结了婚,剩下的钱,没理由再还给她们。
到时候,家里帮忙找个工作,让自己吃上商品粮,那日子就美了。
看着突然勤快起来的苟德凤,白丽雅泄出一丝戏谑的轻笑,
“呵,变化这么快?那今晚的炕头谁睡呀?”
“你睡你睡。你们姐俩在这西屋睡,我回老房子睡。
昨天凤姐儿糊涂了,跟妹妹抢炕头,哈呵。你别计较,呵呵。”
苟德凤尴尬地笑着,冲苟张氏直挤眼睛。
苟张氏满意地看着孙女,
心道,
凤儿表现不错。
看来,早上开的会,她是听进去了。
她舒展眉眼,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拉过白丽雅的手,
“可怜的丫头,你妈对你不好,奶奶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