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王家庄庄老带着十几个庄户,挑着担子上山。
担子里是粮食、腊肉、鸡蛋,还有两匹粗布。
“赵家小哥,林姑娘!”庄老一进院子就拱手,“大恩不言谢,这些是一点心意,千万收下!”
赵云推辞再三,庄老执意要给。
推让间,庄老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
打开,里面是一杆新枪头。
枪头寒光闪闪,显然是精铁锻造,比赵云原来那杆更厚重,刃口也更锋利。
“这是咱们庄里老铁匠,用珍藏多年的好铁打的。”庄老说。
“他祖上给军中打过兵器,手艺没丢,他说赵小哥的枪法配得上这枪头。”
赵云接过枪头,手指抚过刃口。
“还有这个。”庄老又取出一个小木盒。
打开,里面是一块青玉。
玉质温润,颜色如远山,带着天然纹理。
“这是咱们山本地出的青玉,早年我在山里捡的。”庄老说,“都说玉能宁心静气。赵小哥练武之人,留着或许有用。”
赵云看着那块玉,沉默片刻。
然后他拿起青玉,转身,递向林璇。
林璇一怔。
“此玉赠你。”赵云说,声音平静,“山间清冷,或可暖手。”
他顿了顿。
“也算……一份谢礼。”
林璇看着那块青玉,又看看赵云。
她伸手接过,玉入手温润。
“多谢赵君。”
庄老和庄户们留下东西,千恩万谢地下山了。
草庐里堆满了谢礼。
赵云拿起新枪头,走到院子里,卸下旧枪头,换上新的。
他掂了掂重量,随手挽了个枪花。
破空声更锐利,红色枪穗在寒风中飞扬。
又过了几日。
晚饭后,赵云取出师父留下的锦囊,再次展开帛书。
守心、守山、待变。
他盯着那六个字,眉头微皱。
“林姑娘。”他开口,“这待变二字,我一直不解。”
林璇放下手中正在缝补的衣衫,走过来。
她看着帛书上的字,沉吟片刻。
“童大师是高人。”她说,“所言必有其深意。”
赵云看向她。
“待变,或许并非消极等待。”林璇缓缓道,“而是让赵君在勤练不辍——守山,持心正道,守心的同时,静观时势。”
她顿了顿。
“时机到来时,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去何处实现守护之志。”
赵云眼神微动。
他盯着帛书,又盯着林璇。
良久,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他将帛书重新收好,贴身存放。
然后,他看向林璇。
“林姑娘,”他开口,语气认真,“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璇早就等着这句话。
她放下针线,露出些许“思索”神色。
“赵君伤已无碍,庄中事也已平息。”她说,“我叨扰已久,也该告辞了。”
赵云手指一紧。
“天下之大,”林璇继续说,声音放轻,“或许……我也该去寻找失散的家人消息了。”
她说完,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衣角。
草庐里安静了几息。
然后,赵云开口。
“不可。”
两个字,斩钉截铁。
林璇抬眼。
赵云看着她,眼神坚定:“冬日未尽,道路难行,你一人太过危险。”
他顿了顿。
“况且……张横虽退,未必死心,你在外,恐遭报复。”
林璇犹豫道:“可我总不能一直……”
“留下。”赵云打断她。
他说完,似乎意识到语气太硬,声音放软了些。
“若不嫌弃,请林姑娘暂且留下,至少待到春暖花开。”
他看着林璇的眼睛。
“此处……也算是个落脚之地,可以为姑娘遮挡些许风雪。”
林璇沉默。
她看着赵云,看到少年眼里的认真,看到他紧抿的唇。
许久,她轻轻点头。
“那……再麻烦赵君一段时日。”
赵云肩膀微松。
“不麻烦。”他说。
就在这时,林璇眼前,半透明的系统面板悄然浮现。
【羁绊对象:赵云】
【信任度:初步建立】
【距离可接引状态:尚需积累】
面板闪烁两下,消失。
林璇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情绪。
一场新雪让山间的景色美了几分。
雪后初晴,天空湛蓝如洗,山峦覆白,阳光清冽。
赵云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面练枪。
新枪头寒光闪闪,红色枪穗随着枪势飞舞。
他每一枪刺出,都带起破空锐响。
身形腾挪间,积雪被枪风卷起,在空中飘散。
百鸟朝凤枪。
枪影纷飞期间,真如百鸟齐鸣。
林璇坐在檐下,手里捧着那块青玉。
玉已焐热,温润贴手。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赵云练枪。
看着他身形矫健,看着他眼神专注,看着他枪尖划过的轨迹越来越凌厉,越来越圆融。
林璇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赵云练完一趟,收势,呼出一口白气。
他转身,看向檐下。
林璇站起身,走进屋里,端出一碗热水。
她走到岩石边,递过去。
赵云接过碗,喝了一口,热水入喉,驱散寒意。
两人并肩站着,看向远山。
雪后山峦如黛,天空清澈高远。
“春天快到了。”赵云忽然说。
“嗯。”林璇应声。
“待到山路好走些,”赵云顿了顿,“我陪你,去找家人消息。”
林璇侧头看他。
赵云目视远方,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好。”林璇说。
赵云喝完水,将碗递还。
两人目光相触,没有再多言。
半个月就这么飞逝而过,二人在山中每日练武补衣,无事发生。
这日,二人从外归来,院门大开。
“师父,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赵云推开草庐的门,手里的柴掉在了地上。
他怔怔地看着院子里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
童渊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越过赵云,落在了赵云身后的林璇身上。
林璇心里一凛。
“子龙,这位是?”童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赵云快步上前,行了个礼:“师父,这位是林璇姑娘。”
“她在山间迷路遇险,弟子……暂时收留她在草庐养伤。”
童渊点了点头,目光没有离开林璇。
林璇上前一步,欠身行礼:“晚辈林璇,见过童老先生。”
“林姑娘不必多礼。”童渊摆了摆手,“听口音,不是常山人氏?”
来了!林璇心里一紧。
“是,晚辈祖籍豫州。”林璇抬起头,目光平静,“随家父行商至此,途中遭遇山匪,与家人失散。”
童渊“哦”了一声,走到石凳旁坐下。
他拿起桌上的陶壶,给自己倒了碗水。
“行商人家。”童渊喝了口水,“令尊做何营生?”
“布匹与药材。”林璇回答得很快,“家父常说,乱世之中,这两样东西最是紧要。”
“倒是个明白人。”童渊放下碗,“那为何滞留山中,不去寻亲?”
赵云忍不住开口:“师父,林姑娘她——”
“子龙。”童渊打断了赵云的话,眼睛依然看着林璇。
林璇深吸一口气:“不敢欺瞒老先生,那日遇匪,晚辈慌不择路逃入深山,醒来时已在赵君草庐之中。”
“赵君告知,官府正清查流民,晚辈一介女子,又无户籍凭证,若贸然下山,恐被当作流民拘押。”
她顿了顿,继续说:“赵君仁义,答应待晚辈伤势好转,便设法送晚辈去县城寻访家人消息。”
“只是这几日风雪阻路,故而耽搁了。”
童渊沉默了片刻,院子里只剩下风声。
“你伤势如何了?”童渊忽然问。
“已无大碍。”林璇说,“这几日多亏赵君照料。”
童渊站起身,走到林璇面前,他的目光落在林璇手上。
那是双很特别的手。
皮肤白皙,指节匀称,虎口处却没有任何常年劳作的痕迹,也没有练武之人该有的茧子。
但童渊注意到,林璇的站姿。
太稳了。
那不是普通女子会有的姿态。
重心沉在两脚之间,肩膀放松,呼吸平稳悠长。
哪怕在自己审视的目光下,她的身体也没有一丝多余的紧绷。
“林姑娘。”童渊缓缓开口,“你说你随父行商,可曾习武?”
林璇心里一跳。
“家父曾请过镖师教过些防身之术。”她稳住声音,“只是皮毛而已。”
“皮毛。”童渊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忽然笑了,“能在山匪手中逃生,想来不止皮毛。”
他转身看向赵云:“子龙,你陪为师去后山走走,柴刀钝了,该磨一磨了。”
赵云愣了愣:“现在?”
“现在。”
童渊说完,径直朝后院走去,赵云看了林璇一眼,匆匆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