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心魔之战
周铁抵达云州城的那天,是个阴雨绵绵的午后。
距离野狼坡事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他跟着赵毅一行走了将近千里路,穿越三州五县,见识了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他们遇到过山贼,赵毅带着护卫轻松击退;遇到过洪水,周铁用所学的水利知识帮着村民临时筑坝;还遇到过瘟疫,幸亏随行的医官及时处置,才没有扩散。
每经过一地,赵毅都会带周铁去看当地百姓的生活,去看那些在困苦中依然挣扎求存的人们。周铁看到了太多:有佃户因为欠租被地主鞭打,有工匠因为手艺被行会压榨,有妇人因为生不出儿子被休弃,有孩子因为没钱治病夭折……
他也看到了另一些景象:在某个县城,有义商会设立的识字班,几十个成年人晚上聚在一起,就着油灯学写字;在某个村庄,村民们用财武工学院推广的新式犁具,耕地的效率提高了近一倍;在某个镇子,妇女们组织起纺织合作社,做出的布料卖到城里,家家户户都有了余钱。
光明与黑暗交织,希望与绝望并存。这就是真实的人间。
赵毅对他说:“周铁,你要记住这些。将来无论你走到多高的位置,都要记得这些人,记得你为什么出发。”
周铁郑重地点头。这一个月的经历,比他在钱塘十六年的见识还要深刻。他心中的那把火,燃烧得更旺了。
现在,云州城终于就在眼前。
雨中的城墙显得格外巍峨。城门口人来人往,挑担的货郎、推车的农夫、骑马的商旅,在雨中匆匆进出。守城的士兵穿着整齐的甲胄,仔细检查着过往行人,但态度并不凶恶,遇到带着孩子的妇人还会帮忙扶一把。
“云州和别处不一样。”赵毅看出周铁的观察,“自从晓月院长接管财武工学院,又协助杨大人治理地方,这里的风气就变了。官员不敢太贪,士绅不敢太横,因为百姓真的会告状,而且真的告得赢。”
周铁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晓月院长,又多了几分敬意。
进城后,赵毅直接带他去了财武工学院。学院位于城南,占地比周铁想象的要大得多。青砖灰瓦的建筑连绵成片,院子里有学生在练习剑术,有工坊传来叮当的敲击声,有试验田里绿油油的作物,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养殖场,养着鸡鸭猪羊。
“这里不只是教手艺的地方。”赵毅介绍,“农、工、医、武、文,五科俱全。学生可以根据兴趣选学,但都要学基础的文化课和防身术。晓月院长说,一个完整的人,不能只会一种本事。”
他们来到主院的正堂。堂前挂着匾额,上书“知行合一”四个大字。进去后,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候。
为首的是一位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简单的青色布裙,头发用木簪挽起,面容清秀但带着一丝疲惫,眼神却明亮而坚定。她左肩似乎有伤,动作有些不便。
“晓月院长,人带到了。”赵毅行礼。
这就是晓月?比周铁想象中还要年轻。他连忙躬身:“学生周铁,见过院长。”
晓月仔细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周铁,你的推荐信和作品图纸我都看了。改良锄头、自清滤网、还有野狼坡的采矿合作社方案——做得很好。”
她的声音清亮温和,却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学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周铁谦虚道。
“该做的事,恰恰是很多人不会去做的事。”晓月示意他坐下,“赵参军在路上应该跟你说了不少。但我还是想亲自问问:你为什么想来财武工学院?”
周铁思考片刻,认真回答:“我想学更多本事,帮助更多的人。在钱塘,我看到改良的农具能让农民少受苦;在野狼坡,我看到合理的规划能让整个村子有活路。但我知道,我懂的还太少。财武工学院能教我更多,也能让我认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晓月点点头:“很实在的想法。但你要知道,在这里学习,不只是学技术,更是学一种精神,承担一种责任。财先生生前常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学得越多,将来要面对的挑战就越多,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就像我在北邙山那样。”
她指了指自己左肩的伤:“这是魔修留下的。如果我们只是关起门来教书,可能不会惹上这种麻烦。但我们选择走出来,选择改变世界,就一定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引来他们的反扑。你怕吗?”
周铁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不怕。如果因为怕就不去做,那学再多的本事又有什么用?”
晓月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让整个房间都明亮起来。
“好,从今天起,你就是财武工学院的正式学员了。”她说,“你的基础不错,可以直接进工学院的高级班。但按照学院规矩,所有新生都要先进行一个月的‘基础淬炼’,内容包括文化课、体能训练、团队协作和一次野外实践。能接受吗?”
“能。”
“另外,”晓月沉吟了一下,“我看过你的采矿合作社方案,思路很好,但有些细节还需要完善。如果你愿意,可以加入学院的‘民生项目组’,参与实际的项目策划和执行。当然,这会占用你很多时间。”
“我愿意!”周铁毫不犹豫。
当天下午,周铁被安排住进了学员宿舍。那是四人一间的屋子,干净整洁,每人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他的三位室友已经在了:一个是来自北地的牧民之子***,身材高大,性格豪爽;一个是江南书香门第出身的书生文清,瘦弱但博学;还有一个是云州本地农家子弟石磊,憨厚朴实。
“你就是周铁?那个设计了自清滤网的?”文清推了推眼镜,好奇地问。
周铁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些小玩意。”
“可不是小玩意。”***拍拍他的肩,“我老家在草原,每年雨季帐篷周围都是积水,要是有你那滤网,能省不少事。回头教教我怎么做!”
石磊则拿出一个小本子:“周哥,我在试验田干活,看了你改良锄头的图纸,有个问题想请教……”
四个年轻人很快就熟络起来。晚上,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食堂很大,能容纳数百人,饭菜简单但营养均衡:糙米饭、青菜豆腐、一个鸡蛋,还有不限量的汤。吃饭时,周铁注意到,这里没有仆役伺候,学生们自己打饭、洗碗,连院长、教习们也和大家一起吃一样的饭菜,坐在一样的桌子上。
“晓月院长定的规矩。”文清小声说,“她说,学院里没有高低贵贱,只有老师和学生。老师教学生,学生也可以质疑老师。大家平等交流,才能共同进步。”
周铁心中感慨。这样的地方,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
第二天,基础淬炼正式开始。
早晨天不亮就要起床,在操场上集合,进行半个时辰的体能训练:跑步、俯卧撑、引体向上、基础拳法。教官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兵,姓吴,一条腿有点跛,但眼神如鹰般锐利。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觉得,我们是学手艺的,练这些干什么。”吴教官的声音沙哑但有力,“那我告诉你们:没有好的身体,什么都是空谈!财先生说过,要帮助别人,先要自己能站稳!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周铁咬着牙坚持。他在铁匠铺干过活,力气有,但耐力不足。几圈跑下来就气喘吁吁,俯卧撑做到二十个就手臂发抖。旁边的***却轻松得很,还能抽空拉他一把。
“慢慢来,我刚来的时候还不如你呢。”***咧嘴笑。
早训结束后是文化课。教室里坐满了新生,年纪从十五六岁到二三十岁都有。讲课的是位老先生,姓徐,曾经是私塾先生,后来受财有武影响,自愿来学院教书。
“今天我们不讲四书五经,不讲圣贤大道。”徐先生开门见山,“我们就讲两个字:公平。”
他在黑板上写下这两个字。
“什么是公平?朝廷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公平;地主说,我出地你出力,收租七成是公平;商人说,买卖自由,价高者得是公平。”徐先生环视学生,“但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这些公平,真的公平吗?”
学生们窃窃私语。
徐先生继续说:“财先生提出过另一种公平:机会公平。不是结果一样,而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争取。农民的孩子能读书,工匠的发明能受尊重,妇女能走出家门工作,穷人生病能看得起大夫——这就是机会公平。”
他顿了顿:“而财武工学院要做的,就是给更多人创造这样的机会。你们将来出去,不只是要自己过得好,更要帮助别人也有这样的机会。这才是真正的‘财武精神’。”
周铁听得心潮澎湃。他想起野狼坡的乡亲们,想起那些因为没有机会而困苦一生的人们。如果每个人都能有公平的机会,这个世界会变得多么不同?
下午是专业课。周铁被分到工学院的机械班。教课的林师傅五十多岁,是从北地请来的老工匠,手艺精湛,理论也扎实。
第一堂课,林师傅什么工具都没拿,只在桌上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几根木棍、几段绳子、几个滑轮、一块石头。
“谁能用这些东西,把这石头抬起来?”他问。
学生们面面相觑。石头不小,至少百来斤,光靠木棍绳子怎么可能?
周铁仔细观察那些材料,忽然灵光一闪。他走上前,用木棍做杠杆,用绳子和滑轮组合成简易的起重装置,然后请***帮忙压住杠杆的另一端。
“一、二、三——起!”
石头被稳稳地抬离了地面。
林师傅眼中闪过赞许:“好!周铁,说说你的思路。”
“学生只是用了杠杆原理和滑轮组。”周铁有些不好意思,“在钱塘工艺学堂学过。”
“学过理论,还能在实际中应用,这就很好。”林师傅对全班说,“工学院不是教你们死记硬背,是教你们怎么用已知的知识解决未知的问题。就像周铁刚才做的:他没见过这个具体的难题,但他知道原理,就能想出办法。”
他从桌下又拿出一堆东西:齿轮、轴承、弹簧、铁片。
“这是下一个任务:用这些材料,设计一个能自动捕鼠的装置。三天时间,分组完成。记住,要安全、有效、成本低,还要考虑普通百姓能不能自己做、自己用。”
学生们兴奋起来,立刻开始分组讨论。周铁和文清、石磊、还有一个叫李秀的姑娘组成一组。李秀是医学院的,但对机械也很感兴趣。
“自动捕鼠……关键是要有触发机关。”文清推着眼镜,“我想到了几种古籍里记载的机关术,但都太复杂,百姓做不了。”
“那我们就简化。”周铁说,“用最简单的结构。你们看,老鼠喜欢钻洞,我们做一个有机关的‘鼠洞’……”
四人讨论到深夜,画了十几张草图,终于设计出一个方案:用木板做成房子形状,里面设置踏板机关,老鼠一踩上去,门就会自动关上。材料都是常见的木料、竹片、麻绳,成本极低,普通人看着图纸就能做。
三天后展示,他们的作品获得了林师傅的高度评价:“简单、实用、易推广,完全符合要求。这就是工学院要教你们的东西:不是炫技,是切实解决问题。”
基础淬炼进行到第三周时,迎来了野外实践。
这次实践的地点是云州城北三十里的“黑风岭”——正是当年晓月带领百姓阻击蛮族的地方。如今这里已经建成了“财武实践基地”,有农田、工坊、民居,模拟一个完整的村庄。
一百多名新生被分成十组,每组要在这个基地里生活五天,完成一系列任务:种一块地,建一间屋,处理一起邻里纠纷,组织一次村民会议,还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周铁所在的小组有十个人,来自不同学院。除了***、文清、石磊、李秀,还有学农的陈禾、学医的孙小妹、学武的赵虎、学文的柳依依,以及一个特别沉默的少年,叫莫言,据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很少说话。
带队的教习姓郑,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曾经是义商会疾风营的队员,实战经验丰富。
“这次实践,没有固定答案。”郑教习说,“你们会遇到各种问题,怎么解决,看你们自己。我只有一个要求:团队合作。一个人再厉害,也扛不起所有事。”
第一天,他们就被来了个下马威。
任务是种一块两亩的玉米地。这对农家出身的陈禾和石磊来说不算难事,但问题出在工具上——基地提供的都是最原始的工具:木犁、石耙、骨耒。
“这怎么用?”文清傻眼了,“我在书上看过这些工具,可早就被铁器取代了啊。”
“这就是考验。”郑教习不知何时出现在地头,“如果你们去了偏远山村,没有铁制农具怎么办?只能干瞪眼吗?”
周铁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工具。木犁的犁头是硬木削尖的,虽然不如铁犁锋利,但用好了也能翻地。石耙笨重,但可以用来碎土。骨耒……他拿起那根用兽骨磨制的农具,忽然想起在古籍上看过,这种耒适合在沙质土壤中使用。
“我们有办法。”他站起来,“陈禾、石磊,你们负责扶犁耕地;***力气大,用石耙碎土;其他人用骨耒挖坑下种。虽然慢,但能完成。”
“可是效率太低了。”赵虎皱眉,“两亩地,这样干得干好几天。”
“那就改进工具。”周铁说,“基地有树林,我们可以砍树做改进。文清,你查查古籍,看古代农具是怎么改良的;莫言,你记忆力好,帮忙找合适的树种;李秀、孙小妹,你们负责后勤;柳依依,你做记录。”
分工明确,大家立刻行动起来。文清果然从带来的书里找到了几种古代农具的改良方法;莫言很快找到了一片硬木林;周铁带着***、赵虎去砍树,陈禾和石磊先用现有工具开始耕地。
忙到傍晚,他们做出了几个改进:给木犁加装了扶柄,省力不少;用硬木做了几个简易的耙齿,绑在石耙上,效率提高;还做了一批木制的点种器,下种更均匀。
虽然比不上铁制农具,但比一开始强多了。第一天结束,他们完成了半亩地。
晚上开会总结,郑教习难得露出了笑容:“不错,面对困难没有抱怨,而是想办法解决。这才是实践的意义。”
第二天,新任务来了:建一间能住人的土屋。
这次连石磊都犯难了。他虽然会干农活,但没盖过房子。其他人更是一窍不通。
“去村里请教老人。”周铁提议,“基地模拟的是真实村庄,应该会有懂行的。”
果然,他们在村里找到一位姓张的老泥瓦匠。老人家很热情,详细讲解了土屋的建造要领:地基怎么打,土坯怎么制,房梁怎么架,屋顶怎么铺。
“关键是团结。”张老汉说,“盖房子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活,需要大伙儿齐心协力。有人和泥,有人制坯,有人砌墙,有人上梁——各司其职,才能又快又好。”
小组再次分工。***、赵虎负责力气活;周铁、石磊跟着张老汉学砌墙;文清、莫言计算用料;李秀、孙小妹、柳依依负责做饭送水、准备材料。
第三天中午,土屋的墙体已经砌到一人高。大家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都很有成就感。
然而下午就出事了。
赵虎在扛房梁时脚下打滑,连人带梁摔了下来。幸亏***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才没被砸中,但赵虎的脚踝扭伤了,肿得老高。
孙小妹立刻进行急救:冷敷、固定、敷上草药。但伤成这样,赵虎至少三五天不能干重活。
“少了一个主力,房子还能按时完成吗?”柳依依担忧地问。
周铁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赵虎,又看看半成品的土屋,沉吟片刻:“能。我们调整分工。赵虎虽然不能干重活,但可以坐着做些轻活,比如编草绳、修工具。他的那份力气活,大家分担一下。”
“我多干点!”***拍胸脯。
“我也是。”石磊说。
“还有我。”一向沉默的莫言忽然开口,“我力气也不小。”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莫言脸一红,低下头去。
周铁笑了:“好,那我们重新分配……”
就在这时,基地的钟声突然急促响起——这是紧急集合的信号。
所有人立刻赶到村中央的空地。其他小组也陆续到达。郑教习面色凝重地站在前面。
“刚接到模拟急报:上游暴雨,洪水可能一个时辰内到达本村。你们的任务是:第一,确保所有村民安全转移;第二,尽可能抢救财物;第三,建立临时安置点。”
学生们都愣住了。这是模拟?可看郑教习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还愣着干什么?行动!”郑教习于是大喝。
周铁第一个反应过来:“我们组负责东区!***、赵虎,你们去通知村民;陈禾、石磊,帮老人孩子转移;文清、莫言,去高处勘察地形,选安置点;李秀、孙小妹,准备急救药品;柳依依,清点人数;我去检查排水系统!”
一连串指令清晰果断。小组成员立刻分头行动。
东区有二十多户“村民”——其实都是基地的工作人员扮演的,但此刻他们都完全进入了角色:有老人不肯离开家,有孩子吓得大哭,有妇人忙着收拾细软,一片混乱。
***的大嗓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洪水要来了!大家听指挥,先保命!东西没了还能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赵虎虽然脚伤,但拄着拐杖挨家挨户敲门,确保没有遗漏。
周铁跑到村边的排水沟,心里一沉。沟渠太窄,而且有些地方已经堵塞。如果洪水真来,根本排不出去,村子很快就会被淹。
“需要拓宽沟渠,还要挖导流渠!”他立刻做出判断,但人手不够,时间更不够。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他们盖到一半的土屋,看到了堆在一旁的木料、土坯,忽然灵机一动。
“***!带几个人过来!我们不挖沟了,我们筑坝!”
“筑坝?”
“对!用土坯和木料,在村子北侧筑一道临时堤坝,把洪水引到东边的洼地去!那里没有房屋,淹了也没事!”
时间紧迫,说干就干。周铁指挥着能调动的人手:土坯不够,就现场和泥制作;木料不够,就拆掉一些不重要的篱笆、柴堆;人手不够,连“村民”都加入进来。
汗水湿透了衣服,手上磨出了血泡,但没有人停下。文清和莫言已经选好了安置点——村后的小山包,地势高,安全。李秀和孙小妹在那里搭起了简易帐篷,准备接收伤员。
半个时辰后,一道一丈宽、三尺高的临时堤坝成型了。虽然粗糙,但足够坚固。
就在堤坝完成的那一刻,上游真的涌来了大水——不是真正的洪水,但也是基地故意放下来的急流,模拟洪水的效果。
水流撞击在堤坝上,发出轰隆的响声。堤坝颤抖着,但撑住了。大部分水流被导向了东边的洼地,只有少量漫过堤坝,流入村子时已经威力大减。
村民们安全转移到了小山包上。财物损失不到三成——这在真正的洪灾中,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绩。
当“洪水”退去,郑教习于是带着其他教习来检查时,看到的是虽然狼狈但井然有序的场景:村民们在安置点休息,伤员得到了妥善处理,重要财物都抢救了出来,村子虽然进了水,但房屋没有倒塌。
“你们……是怎么想到筑坝的?”郑教习惊讶地问。
周铁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时间不够挖沟,就想到了这个办法。财先生说过,解决问题不一定非要按常规来,要看实际情况。”
郑教习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全体学生说:“今天这一课,叫‘应变’。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真正的能力,是在突发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还能找到办法。周铁这一组,做得很好。”
实践的最后一天,是总结评议。
每个小组要汇报这五天的经历、收获和反思。周铁代表他们组上台,讲述了从种地、盖房到抗洪的全过程,重点讲了团队协作和应急应变。
“我们最大的收获不是学会了某种技能,而是明白了: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一群人的力量无穷。”周铁说,“就像筑坝抗洪,靠我一个人,累死也完不成。但大家齐心协力,就创造了奇迹。”
台下掌声雷动。
评议结束后,晓月院长亲自来到了基地。她已经听说了实践的情况,特意来看望学生们。
“你们的表现,我都知道了。”晓月站在台上,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有人问我,财武工学院到底要培养什么样的人?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就是你们这样,有知识、有技能、有担当、能团结、会应变的人。”
她顿了顿:“但这只是个开始。真正的考验,在你们走出学院之后。到那时,你们要面对的不再是模拟的问题,而是真实的人间疾苦;不再有教习在身边指导,要靠自己判断决策;甚至会遇到危险,遇到阻力,遇到你们想象不到的困难。”
“怕吗?”她问,就像当初问周铁那样。
台下沉默了片刻,然后爆发出整齐的回答:“不怕!”
晓月笑了,那笑容中有欣慰,也有深深的期待。
实践结束,返回学院的那天晚上,周铁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荒野上,前方是万丈悬崖,身后是万千百姓。悬崖下是汹涌的洪水,百姓们惊恐地看着他,等着他带领他们找到生路。
他该往哪里走?左边是独木桥,只能过几个人;右边是陡峭的山路,老人孩子上不去;前面……无路可走。
就在他焦急万分时,一个青衫身影出现在他身边。那人面容模糊,但声音温和而坚定:“如果我倒下,他们会怎样?”
周铁脱口而出:“他们会继续走,因为我已经教会他们怎么走。”
青衫人点点头,消失了。
周铁醒来,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床前。他忽然明白了梦的意义。
第二天,他把这个梦告诉了晓月。晓月听后,沉默了很久。
“这是财先生的考验。”她轻声说,“每个真正理解他精神的人,都会在梦中见到他,接受他的提问。你的回答……很好。”
她看着周铁:“你已经开始明白,真正的力量不是拯救,而是赋能;不是带领,而是陪伴。周铁,你比我想象的成长得更快。”
周铁低下头:“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那就继续学。”晓月说,“但记住,不要只学技术,更要学心。心正了,路才不会走偏。”
从院长室出来,周铁遇到了赵毅。赵毅是来接他去民生项目组开会的——野狼坡采矿合作社的方案,已经引起了上面的重视,打算作为一个试点项目来推动。
“周铁,做好准备。”赵毅拍拍他的肩,“你的路,真的要开始了。”
周铁望向窗外。学院里,学生们在操场上训练,在工坊里忙碌,在试验田里劳作。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充满希望。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多困难要面对,有很多人要帮助。
但他不再迷茫,不再畏惧。
因为心中那把剑,已经淬炼得更加锋利,更加坚定。
而他,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