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的修为,在涨到炼气三层的时候,灵草园里头就出了件怪事。
那株被她从快要死掉救活的“紫星兰”,突然开始有脾气了。
起初嘛,只是一些小动静——浇水浇多了的话,它会故意把多余的水珠“噗噗”地吐出来;施肥施少了呢,它就蔫头耷脑的,摆出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模样来。
赵长老说,这就是灵植开智的征兆了,虽说罕见吧,但修真界也不是完全没有的。
林渺本来也没太在意这回事,直到那天早上。
她像往常一样提着个水瓢去浇水,走到紫星兰跟前的时候,那株草忽然把叶子一收,花瓣紧紧地闭合了起来,整株草缩成了一小团。
林渺愣了愣,试着把水瓢凑近了点。
不料,“啪!”
一片肥厚的叶子甩过来,不轻不重地抽在水瓢上,水溅了她一身。
动作干脆利落,意思明明白白——你走开啦。
林渺放下水瓢,蹲下来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
脑海里的“操作台”适时弹出了信息:
【紫星兰(灵智初开)。状态:因长期吸收精纯木灵气及微量特殊能量,开启基础灵智。当前灵智约等于幼童,具备简单好恶情绪。】
特殊能量?
林渺想了想。她平日里炼丹、修炼等,确实会在灵草园里进行。灵气波动难免会影响这些灵植。
但是能让灵植开智……这“特殊能量”恐怕是不简单的呀。
她试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花瓣。
紫星兰整个儿抖了抖,然后——把花瓣转向了另一边,用叶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一副“莫挨老子”的傲娇样子。
林渺乐了。
“这,还挺有性格的嘛。”她收回手,换了个小点的水壶,轻轻浇在根部。
这次紫星兰没有再抗拒了,叶子舒展开来,甚至还微微颤动着,像是在表达满意。
从那天起,林渺就多了个需要小心伺候的“主子”。
浇水要适量才行,施肥要准时才可以,阳光要充足但不能太强烈了。
稍有一点不如意的话,紫星兰就会闹脾气——不是掉叶子就是不开花了,最严重的一次,它把自己憋了整整三天,花瓣都憋紫了呢。
赵长老看得啧啧称奇道:“老夫养灵草上百年了,真是头回见到这么难伺候的。”
林渺倒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灵植开智本来就是机缘嘛,能见证这个过程,比单纯种地可有趣多了。
炼气三层之后,林渺的修炼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少。
那股透明气流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易增长了,每壮大一丝都需要反复锤炼才行。
她也不着急的,每日按部就班的:早起修炼一个时辰,然后打理灵草园,下午去问道堂听课,晚上炼丹或者练习意念驱物。
日子规律得像个普通的外门弟子。
如果忽略她剑子的身份,还有那柄裹着破布的诛仙剑的话。
问道堂的课,林渺是一节都没落下过。
玄镜真人教得认真,她也学得认真。从灵气本质到经脉走向,从基础法术到修真常识,一点点地填补她缺失的认知。
有时候她会问些让玄镜真人愣住的问题。
“玄镜长老呀,如果水火灵根相克的话,那冰灵根算水还是算变异呢?”
“灵气入体后,是先走十二正经还是先走奇经八脉呀?”
“炼气期能练神魂吗?我觉得我神魂还挺强的呢。”
搞得玄镜真人头有些大,每次都要思考半天才能回答出来,有些问题甚至要去查典籍才行。
但他是并不反感的,反而觉得这丫头思路清奇,常常能问出些本质的东西来。
某次课后,玄镜真人特意把她留了下来。
“林渺呀,”他神色严肃地说道,“你修炼的功法……似乎与常人不同。”
林渺心头一跳:“哪里不同呢?”
“寻常弟子引气入体呢,灵力呈气态,在经脉中像溪流奔涌一样。”玄镜真人缓缓说道,“你的灵力……我看不透的。但能感觉到呢,它更加凝实,更加的……古老。”
他顿了顿说道:“这或许是你的机缘啦。但要切记,修行之路是没有捷径的,根基必须打牢才行。”
林渺点头道:“弟子明白了。”
她确实明白的。
那股透明气流每运转一周天,都会自动地淬炼经脉。现在她的经脉强度,已经超过普通炼气五层弟子了。
虽然修为增长慢些,但根基扎实得可怕。
从问道堂出来,林渺没有回灵草园,拐去了符峰。
周明前几天说,他师尊新得了一本古符谱,里面有几道“趣味符”,挺好玩的。
符峰弟子见到她,纷纷行礼,眼神里透着尊敬。
现在别说年轻弟子了,就是一些长老见到她,都会客气地喊一声“林小友”。
周明正在院子里试验新符,见她来了,眼睛一亮道:“师姐!快来看呀!”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张黄符,注入灵力后,符纸“噗”地变成一只纸鹤,扑棱着翅膀就飞起来了。
飞了三尺远,“吧唧”一下掉到了地上。
“失败了。”周明沮丧道,“这‘化形符’要求神魂控制精细才行,我练了三天还是不行。”
林渺捡起掉在地上的纸鹤看了看。
符纹没问题,灵力也较为均匀,问题出在……
“你画符的时候,是不是总想着‘让它飞起来’?”她问道。
周明一愣:“是啊,不然呢?”
“你想太多了。”林渺道,“化形符的要义是‘形随心动’。你越想控制,它就越是僵硬。放松些,就当在纸上画画。”
她接过符笔,铺开一张新符纸。
没有刻意运转灵力,只是随手勾勒。
几笔下去,一只简陋的小鸟就成型了。
注入灵力。
符纸便亮起微光,小鸟“扑棱”着飞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两圈,稳稳地落回了她的手心。
虽然动作还比较生涩,但确实飞起来了。
周明瞪大眼睛道:“师姐,你没练过化形符吧?”
“这是第一次画。”林渺实话实说道。
“那你怎么……”
“就当画着玩嘛。”林渺把符纸递还给他道,“你呀,太紧张了。”
周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候,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长风和一个青衣少女并肩走来。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眉眼清秀,腰间挂着一串铃铛,走路时叮当作响。
“林剑子,”顾长风笑道,“这是我的师妹,柳轻音。她听说你医术通神,非要跟来看看。”
柳轻音好奇地打量着林渺,行了一礼道:“见过林剑子。”
声音清脆得很,像铃铛一样。
林渺点头道:“是来看病吗?”
“不是我看病。”柳轻音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养的一只灵雀,最近不爱吃东西,毛色也暗淡了。听说林剑子连灵植都能救,所以……”
说着,她从灵兽袋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青色小鸟。
小鸟蔫蔫的,眼睛半闭着,羽毛确实没什么光泽了。
林渺接过来,轻轻摸了摸鸟头。
脑海里“操作台”扫描道:
【青灵雀(幼年期)。状态:因误食‘火磷砂’,体内火毒淤积。治疗方案:喂食‘清心草汁’三日,每日三次。】
“它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林渺道,“有清心草吗?”
“有!”柳轻音连忙掏出一个小玉瓶道,“我备着呢。”
林渺接过来,倒出几滴草汁,小心地喂给小鸟。
小鸟起初有些抗拒,但喝下后,精神明显好了些,眼睛也睁开了。
“真的有效!”柳轻音惊喜道。
“连续喂三天。”林渺把鸟还给她道,“别让它乱吃东西了。”
柳轻音连连点头,掏出一个绣着云纹的香囊道:“这是我做的‘安神香囊’,送给您当谢礼。”
香囊很是精致,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林渺收下道:“多谢了。”
顾长风在一旁看着,忽然道:“林剑子,过几日天剑宗有批弟子来交流,其中有个家伙……脾气不太好。若是他来找你麻烦,不用客气的。”
林渺看了他一眼:“你的同门吗?”
“算是。”顾长风苦笑道,“那人叫秦烈,修炼的是《焚天剑诀》,性子跟功法一样暴烈。他听说白玉京师兄的事后,一直不服气,说要来会会诛仙剑主。”
“哦。”林渺应了一声,没太在意。
来找她的人多了,不差这一个。
又聊了几句,顾长风便带着柳轻音告辞了。
周明这才凑过来,小声道:“师姐,那个秦烈我听说过,是天剑宗这一代有名的战斗狂,已经筑基后期了,据说还曾越级战过金丹。”
“挺厉害的。”林渺客观评价道。
“您不担心吗?”周明诧异道。
“担心有用吗?”林渺反问。
周明噎住了。
好像……是没什么用。
傍晚时分,林渺回到了灵草园。
还没进门呢,就听见里面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她推门一看,乐了。
紫星兰正用一片叶子,有节奏地敲打着花盆边缘。
旁边呢,赤焰蟒盘成一团,大脑袋搁在花盆边,猩红的竖瞳专注地看着,时不时“嘶”一声,像是在伴奏。
一草一蛇,居然在“交流”。
见林渺回来,紫星兰停下动作,叶子指了指天空——月亮快出来了。
这是在催她搬花盆呢。
林渺认命地搬起花盆,放到院子中央。
紫星兰舒服地展开叶片,开始吸收月华。
赤焰蟒也挪了挪位置,把自己盘在月光最盛的地方,舒服地吐了吐信子。
赵长老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摇头笑道:“这俩倒是处得好。”
林渺在台阶上坐下,看着月色下的灵草园。
经过这些日子的打理,园子早已不是当初的破败模样了。
灵植茂盛得很,灵气也很充盈,连空气都带着股清甜的味道。
虽然债还完了,灵石也攒了不少,但她从没想过要搬走。
这儿挺好的。
安静,自在,还有株会敲盆催她干活的草。
“丫头呀,”赵长老坐到她旁边,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在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林渺转头看向他。
“老夫虽然修为不高,但活了这么多年,眼力还是有的。”赵长老捋着胡子道,“寻常修士修炼,求的是快、是强、是境界突破。而你不一样,你求的是……稳当?”
他顿了顿说道:“也不全是稳当。是……圆满吗?”
林渺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应该这样修。”
赵长老看了她一会儿,笑了。
“挺好的。”他道,“修道修道,修的是自己的道。别人的道再好呢,也不一定适合你。”
他起身,拍拍衣服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问道堂呢。”
林渺点点头。
夜深了。
她回到屋里,没有修炼,而是拿出了柳轻音送的香囊。
香囊做工精致得很,针脚细密,显然是用了心的。
里面装的是安神草、宁心花、还有几味她不认识的药材。
味道很是好闻。
她把香囊挂在床头,躺下了。
窗外,月华如水。
紫星兰吸收月华时散发的淡淡荧光,透过窗纸映进来,在墙上投下了摇曳的光斑。
林渺看着那些光斑,慢慢地闭上眼睛。
炼气三层到四层,还差一层窗户纸。
但她不急着捅破。
先睡觉。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至于那个天剑宗的秦烈……
来就来吧。
她打了个哈欠,翻个身,沉沉睡去。
梦里,她看见紫星兰长成了参天大树,叶子哗哗地响,像是在说话。
她:你说慢点,我听不清楚。
紫星兰:笨。
然后她就醒了。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