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江慕雪机械地重复着拔苗的动作,指尖却在细微的颤抖。
王大山的警告言犹在耳,周围若有若无带着审视和怀疑的目光,更是让她如芒在背。
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苍白而又扭曲的脸。
恐惧和后怕两种情绪如同毒蛇一般缠绕着她,但更强烈的是几乎要冲破胸膛的不甘和怨毒。
凭什么?
凭什么沈轻虞总能化险为夷?
凭什么顾淮年那个闷葫芦要帮她?
凭什么大队长还护着她建房?
江慕雪的心里在疯狂咆哮,呐喊。
她重生回来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将沈轻虞踩进泥里,让她这辈子翻不了身,可现在,她自己却成了众矢之的。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想办法扭转局面,把沈轻虞也拖下水!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滋生,如同找到了肥沃的土壤的毒藤一样。
钱!她记得沈轻虞上一辈子就是个孤儿,没爹没妈,哪里来的钱盖房子?
一丝阴冷的笑意在江慕雪的眼底蔓延开来。
她刻意放慢了动作,靠近了旁边的刘彩凤,压低了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困惑’,低声说:“彩凤姐,你说……沈同志她,一个人又没家里帮衬,这盖房子的钱,得多少啊?”
“昨天我听铁柱叔提了一嘴,光砖瓦木料就得不少……她哪来这么多钱呢?该不会……”
她这欲言又止,留下一个引人遐想的空间。
刘彩凤累得脑子发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皱起了眉,下意识地嘀咕:“是啊,她哪来的钱?城里当学徒工也攒不了这么多吧?”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地在她疲惫而简单的思维里生根发芽。
江慕雪满意地看着刘彩凤的反应,又装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唉,我就是担心……这年头,钱来得不明不白的,最容易麻烦。”
“万一连累我们整个知青点可怎么办?”
她刻意加重了‘连累’二字,精准地戳中了刘彩凤这类人最担心的一个点,怕受牵连。
沈轻虞就在不远处,虽然听不到具体的话语,但江慕雪那刻意压低又带着煽动性的姿态,她却看在眼里
以及刘彩凤骤然的变化,频频看向自己的眼神,让她瞬间警惕起来。
果然,开始从经济来源下手了。
沈轻虞在心中冷笑。
这招很毒,在这个年代‘投机倒把’和‘不明财产’的帽子扣下来,足以致命。
江慕雪这是打算要置她于死地。
她不动声色,继续专注于间苗,拔草,动作精准而稳定。
心中却在飞速盘算对策。
空间里的物资是她的底气,但如何解释来源是难题。
她必须尽快让建房这件事成事实,同时堵住悠悠众口。
就在这时,田埂上传来张满囤粗犷的喊声:“歇会儿!喝口水,过来记工分!”
张满囤看向沈轻虞:“沈知青,你上午干的,拔得干净,留的苗也匀称,基本没踩坏,按标准给你记六个工分。””
沈轻虞平静地点点头:“谢谢张队长。”
她知道,这是大队长王大山在以某种形式的表态,认可她的劳动态度,理解并支持她的自立。
张满囤转向沐月:“沐同志,慢是慢了点,但仔细,错的少,踩坏了两棵,扣半分,记五个半。”
沐月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轮到江慕雪时,张满囤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江慕雪!你看看你,拔的什么玩意儿!”
他指着江慕雪负责的地垄,那里间掉的苗里有不少壮苗,留下的弱苗反而多,地上还有好几处明显的踩踏痕迹。
“心不在焉!该留的不留,该去的不去,踩坏四棵!浪费劳力,扣你一分,上午只记四个工分,再这样下午你也不用来了!”
江慕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屈辱感和对沈轻虞的嫉恨几乎要将她淹没。
尤其是在看到沈轻虞那六个工分,对比自己惨淡的四个工分,简直是在被当众打脸!
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反驳半句。
工分就是命根子,张满囤的权威也不容置疑。
刘彩凤和李爱华也分别被记了五分和四分半,
刘红霞和沈轻虞一样得六分。
短暂的休息结束,哨声再次响起。
沈轻虞回到自己的位置,沐月立刻靠过来,小脸上满是担忧,压低声音:“沈姐姐,刚才,江慕雪和刘彩凤嘀咕可好久,还老往你这边看,我总觉得她没安好心。”
沈轻虞递过自己的水壶给她,声音沉稳:“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随后又暗戳戳提醒她:“抓紧时间干活,多挣工分才是正理,有了工分,才有底气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话既是自勉也是暗示
沐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看到沈轻虞如此镇定,心里的不安也消散了不少,用力的嗯了一声,更加认真的去辨认起幼苗来。
另一边,江慕雪顶着张满囤严厉的目光和低得刺眼的工分,强迫自己重新弯腰,屈辱和怨恨在胸中翻江倒海。
沈轻虞那副云淡风轻,事事顺遂的样子,还有那该死的六个工分,都像淬了毒针一样,扎得她心口在滴血。
查钱,必须查她的钱!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叫嚣着,甚至盖过了恐惧。
她目光阴鸷的扫过正在田埂上抽旱烟,监督他们干活张满囤。
一个更加恶毒的计划雏形逐渐成型。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个看起来对沈轻虞印象还不错,又重视集体利益和规矩的小队长?
她需要机会,需要一个能让她把‘沈轻虞资金来源可疑’这个炸弹,在更‘权威’的人面前引爆的机会。
她开始寻找机会,一个不经意能搭上话的机会。
同时,她也在绞尽脑汁回忆,前世有没有听说过沈轻虞在乡下有什么特别的来钱门路,或者,她可以制造一些流言?
田间的劳作在压抑和各种心思中继续。
阳光越来越烈,汗水浸湿了后背,但沈轻虞的眼神越发清亮坚定。
她知道与江慕雪的较量,已经从暗中的算计,升级到了更复杂的层面:口碑、工分,以及即将到来的建房大业。